那么,这种革命就徒劳地成为一种“狗咬狗”的斗争——“宋江同高俅的斗争,是地主阶级内部这一派反对那一派的斗争。”最终只是沦为剥削阶级之间的争权夺利,或者无产阶级争夺到支配权后,又变质而成了剥削阶级,这属于政治路线层面的失败。
这两个失败,将会导致毛泽东深深恐惧的一个未来:经历了惨烈的战争,空前的伤亡和巨大的消耗,最终的结果只是支配权易主,而这个国家却没有实质的进步,那么毛泽东一生奋斗的理想也就化为了泡影。在当时,毛泽东认为能够保持这种进步、捍卫胜利果实的武器,就是他亲手发动的“文化大革命。”
晁盖的路线是:反对招安,反对修正主义,继续造反到底。宋江的路线是:反对造反到底,力争招安,一切都为招安的最终目标服务。那么,毛泽东心目中所对应的那个走修正主义道路的宋江又是隐喻谁呢?
其实,宋江并无具体的人可指,既不是邓小平,也不是周恩来。它实际上是“文革”末期,人们逐渐形成的一种否定“文化大革命”的思想趋势。晚年毛泽东对这种思想趋势非常担忧,所以才说出了那段点评《水浒传》路线斗争的话,以表达他的立场。
到了1975年,毛泽东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差了。当他1975年4月从杭州回北京之前,自己已经明白,他从此再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巡视南方了。登车前,他只向为他送行、见到他步履艰难而流泪的工作人员点了点头,什么也没有说,就上了北行的列车。此时,毛泽东的心情很沉重。
毛泽东并不是为他身体每况愈下而发愁。坚信唯物主义并且一向乐观的毛泽东,对这一点看得很开,他情绪低落的根本原因,是在中央内部明显形成了否定“文化大革命”和肯定“文化大革命”两派,前者是以邓小平为代表的一些老干部,后者是以“四人帮”为代表的“文革”新贵们。
否定“文化大革命”的人,虽然不敢公开讲,但在实际工作中,已经明确表示了他们的态度,并且为此在一些具体问题上已经与“四人帮”有了几次较量。“四人帮”也在想方设法抓他们的辫子。这自然引起了政治局内部的矛盾。毛泽东内心非常明白政治局内部不团结的根本原因。由于在中央政治局内部存在这种矛盾和斗争,毛泽东开始为后事担忧起来。
毛泽东所担忧的,是自己所坚持的政治路线能不能贯彻下去。而这条政治路线能不能贯彻下去的根本点,就是对“文化大革命”肯定还是否定的问题。
毛泽东亲自发动和领导了“文化大革命”。他发动和领导“文化大革命”的目的,是为了反修防修。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他认为发动群众自下而上地搞“文化大革命”这种形式,是在中国反修防修的最好形式,也是他一生当中所做的两件大事之一。
1976年6月,毛泽东在与华国锋、叶剑英的谈话中,谈了这个意思,他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我八十多了,人老总想后事。中国有句古话叫‘盖棺定论’,我虽未‘盖棺’也快了,总可以定论了吧!我一生干了两件事:一是与蒋介石斗了那么几十年,把他赶到那么几个海岛上去了;抗战八年,把日本人请回老家去了。对这些事持异议的人不多,只有那么几个人,在我耳边叽叽喳喳,无非是让我及早收回那几个海岛罢了。另一件事你们都知道,就是发动‘文化大革命’。这事拥护的人不多,反对的人不少。这两件事没有完,这笔‘遗产’得交给下一代。怎么交?和平交不成就动荡中交,搞不好就得‘血雨腥风’了。你们怎么办?只有天知道。”
从毛泽东的这些话中可以看到,毛泽东不允许否定“文化大革命”,他希望在他百年之后,“文化大革命”这条路线能够坚持下去,在坚持“文化大革命”路线的前提下又能维持国家稳定,把国民经济搞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