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分子(这一词汇的严格意义与其一般用法在很大程度上相重合)最终是不对外部世界负责的。这一点的流行和其假定的好处,被诸如终身教职这样的好事验证,也被“学术自由”和“学术自治”这样的宽泛概念验证。在媒体领域,言论自由和出版自由的宽泛观念也扮演了同样的角色。简言之,对外部世界不负有责任,这并不仅仅是一个偶然事件,而是一个原则。约翰·斯图尔特·穆勒坚持认为:当知识分子在为其他人设定社会准则时,他们甚至不应当受到社会准则的约束。知识分子不仅与物质世界绝缘,他们也经常享受到豁免权;甚至在犯下明显错误后,他们连名声方面的些许损失也不必承受。正如埃里克·霍弗所说:
知识分子的一个让人惊讶的特权,是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极度愚蠢,而丝毫无损于他们的声誉。在斯大林清洗成百万的人、扼杀人民的全部自由时,那些崇拜歌颂他的知识分子,在后来的年代里并没有受到谴责。他们仍然光明正大地对各种话题大放厥词,并继续受人尊敬。萨特在德国学习哲学后于1939年回到法国;然后他告诉这个世界:法国与希特勒统治的德国区别不大。饶是如此,萨特照样成为了学界教主,并且受到世界各地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们的崇敬。2
萨特不是唯一的例子。生态学家保罗·埃利希在1968年说过:“让所有人类都足以果腹的战斗将会终结。到20世纪70年代,整个世界将面临饥荒,届时上亿的人将被饿死;无论现在开始着手实施何种强有力的解决方案,都将无济于事。”然而,过了十年,又过了几十年,不仅埃利希所预言的那些事情一件都没发生,反而出现了不断增长的新问题,即越来越多的国家正在出现肥胖问题,以及农产品过剩滞销的问题。但是埃利希教授不仅持续获得大众热捧,同时也被声名显赫的学术机构授予荣誉和奖金。
同样,拉尔夫·纳德尔在1965年出版了《任何速度都不安全》(Unsafe at Any Speed)一书后,开始成为一位重要的公众人物。在这本书里,他只是泛泛描述了一般美国汽车存在发生车祸的风险,但却特别突出了科威尔(Corvair)车型的问题。然而事实却是:经验研究表明科威尔车至少跟同时代的其他汽车一样安全。但纳德尔不仅仍然拥有可信度,而且获得了理想主义和富于洞察力的美名,这让他几乎成为了人间圣徒。还有其他无数的错误预测,包括从石油价格到冷战政策的后果等等;这些广泛的预言造就了无数失败的预言家,但他们却得到了同成功的预言家一样的荣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