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驻藏大臣文硕和摄政王迪牧半路上相遇后,并没有立刻把朝廷旨命说出来,而是一起到了噶厦政府的办公地大昭寺。在这个地方公开旨命,显得正式而庄严。摄政王理事的文殊大殿里,两个西藏峰极人物面对面坐在卡垫上,半天不说话。摄政王在等待,心里直打鼓:旨命到底是什么,对方如此不肯爽快吐露,看来凶多吉少。驻藏大臣也在等待,等待最后一刻的犹豫赶快离开自己。
终于,文硕猛舒一口气,放下茶碗的同时说了出来。
他说出的并不是“将边界踞守藏兵,迅即一律撤回,游历、通商、传教各事,也应相机允诺”的旨命,也不是英国人急电里所说的文硕给朝廷的回禀:“礼遇英人,开门揖商,我念我佛,他传他教,游历所至,哈达香茶”云云。而是文硕深思熟虑过的抗英机宜:“摄政佛听我说,以大清海上陆地与英人对抗的经验,我们拟应如此抗拒英人,不取坚硬接仗之法,不取聚集一隅、迎面对敌之法,不取阵地固垒之法,以防英人大炮轰击,快枪扫杀。而应利用昏夜、地形、刀剑,分散伏出,游击无常,中途拦打,迂回敌后,截其粮道军需后援,并将我方粮草、牲畜、弹药,严密收藏。应以近战、夜战、伏击战为主,宜退不宜进,明退暗不退,以柔克刚,困死、饿死远来深入之敌。”
摄政王迪牧边听边点头,真是喜出望外,朝廷不仅同意了,还有具体的战术指导。在他看来,只要朝廷支持并参与抗英,打败英国人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文硕说:“应劝诫僧俗官兵,知晓民力民利。西藏生民艰难,本自拮据,务必抚恤小民,不可一味借战事苛敛百姓,扰害地方,败坏名声。以往藏军屡屡害民生事的弊端,当全力消除。要从速筹饷、筹兵、筹将,防止借口筹措自固势力,锋起内讧,涣散人心。”
迪牧听着红了脸,驻藏大臣戳到西藏政教的要害了,愤愤然攥起拳头说:“藏军扰民历来有高僧高官在背后撑腰,这次不能客气了,谁扰民就把谁当成黑水白兽的帮凶一起收拾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