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抛出一个明知对方不会接受的条件,借此预留谈判空间(4)

杜林祥从老家赶回河州的路上,就已经在心里酝酿冶金厂的人事调整。半年前因为摩天大楼的事心力交瘁,做决策时的确有些草率。陶雪峰脾气急,管理作风粗暴,根本就不是将帅之才。即便不出这档子事,杜林祥也琢磨着要把他换下来。

领导班子成员全由纬通集团派出,断了厂里许多老人的晋升之路,自然也会引发矛盾。更关键的是,杜林祥此时扔出两个副总经理职位,也能分化瓦解闹事的工人。总之,当务之急就是缩小对立面,一定得让一部分人感觉有盼头,才会对自身行为有所收敛。

杜林祥接着说:“至于第二点,我得先解释一下。当初收购冶金厂时,我在政府那里是立了军令状的,保证不会减少大家的工作机会。前段时间的人员变动,并不是裁员,而是岗位调整。现在实行现代化管理,许多后勤工作可以外包,厂子里的确不需要这么多人。那些离开工厂的员工,也被安排进集团公司旗下各楼盘的物业公司,他们只是换了个地方工作。”

“这些情况我们也清楚。只是大家担心,裁员风一直刮下去,终究有一天会波及一线的生产工人。”听说自己有望竞争未来的副总经理,薛科长的态度比刚进门时好了一点。

旁边的两位老工人也附和说:“是啊,大家都有这个担心。尤其是陶雪峰多次在会议上说,中国现在什么都缺,就是不缺人。老子看谁不顺眼,分分钟叫他滚蛋。”

安幼琪在一旁插话:“这一方面是双方缺乏沟通,造成了误解;另一方面,也怪陶雪峰胡说八道。”

“前两个问题就算解决了,现在我来谈最后一个。”杜林祥续上一支烟,“厂区宿舍的拆迁补偿,比起市场价的确要低一些。但这里面有个特殊情况,纬通集团承诺过要保证大家的工作机会,这条承诺也是真金白银啊!既然是一家人,企业内部的搬迁改造,自然不能比照市场价格。”

薛科长说:“一码事归一码事,亲兄弟之间还要明算账呢!工人们这些年来工资本来就低,还经常被拖欠,就指望着拆迁老房子能弄点钱回来。现在这个价格,我们无法接受。”

比起前两个条件,最后这条才是棘手问题。杜林祥当然不愿让步,但又唯恐事件僵持下去收不了场。他抖了抖烟灰,说:“这个条件我们先记下来,回头集团公司就召开会议讨论。”

“不行!”两位老工人几乎跳了起来,“甭指望靠拖延来解决问题。谁都不是好糊弄的!”

杜林祥无奈地说:“一旦提高补偿金额,可不是个小数目。企业总得有个讨论决策的基本程序。”

好一阵没有说话的庄智奇开口了:“记得收购之后,杜总来厂里训话,里面专门提到,像河州冶金厂这种老国企,决策拖沓,办事效率低下。纬通是在市场经济环境中拼杀出来的现代企业,想必决策效率比我们高出一大截。另外我也很清楚,杜总你是纬通集团的大股东,而且处于绝对控股地位。你发了话,董事会都无权否决。”

庄智奇表情平静,语调和缓,但一番话严丝合缝,比起老工人们歇斯底里的咆哮,更让杜林祥难以招架。

拖延战术看来是行不通了。杜林祥狠狠心说:“必要的决策程序还是需要的。这样吧,我下去马上开会研究,四个小时之内给你们回话,怎么样?”

四人异口同声地说:“好!”

杜林祥又说:“就咱们对话这会儿,进去为陶雪峰治伤的医生打来电话,说他伤势很重,必须到医院接受治疗。我已经展现出我的诚意,你们是不是也从人道主义的角度考虑一下,先把陶雪峰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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