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出租车里,杨大远坐在副驾驶座,三个女孩坐在后座。
橙色的路灯一排排迎面而来,又向后飞驰而去。不断有车飞速地超过他们。
他们坐在车里,尽量找话说,但仍然不时地出现沉默。
“这一路顺利吗?”得意看着他在椅背上露出的半个脑勺问。
“挺好的,按时起飞。”
“这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不是,前几年去西双版纳旅游也坐过……”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出租车从机场高速出去,上了三元桥,时间已经是夜里11点半了。杨大远侧脸看着窗外,窗外的首都,路两旁高楼起伏,或明或暗。
“你呢?庭庭,是第一次坐飞机吗?”
“我是的,姐姐。”
庭庭的声音很脆,她唱歌一定很好听。
“你大学毕业了吗?”
“刚毕业,姐姐。”
“哪个学校?”
“云南音乐学院。”
“那现在有什么打算?”
“准备考公务员,不晓得考不考得起……”
“你这个妹妹,钢琴弹得好!毕业以后当了一段时间钢琴老师,但是我们还是希望她能考上公务员……”杨大远吃力地试图在前座上转过身来和得意说话,但因为太胖,不太成功,得意只能看到他臃肿的半张脸。“我们来之前,打电话咨询过你妈妈,你妈妈说你工作忙,所以我们就星期五过来……不知道打不打扰你……”
“不打扰!周末有时间,可以好好陪你们玩一玩……”
他又一次试图转过身来看她,但仍然不容易。
她看着他头发稀少的头顶,心里想:妈妈说他的年龄和她一样,但他看上去比妈妈老多了。
几天前,得意打电话给妈妈,说杨大远要来北京看她。
嫦琪说,你爸爸老了,他要来和你相认了。小意,你要和他相认,并且要好好对他。我相信你会好好对他的。
妈妈的这个态度,让得意想起小时候。
小时候,嫦琪咒骂了杨大远好多年!
“狗日的杨大远!”
“你这个私娃儿!”
“你不得好死!”
得意住的小区,在北京城的中轴路上。虽然在市中心,但是出奇的安静,老楼,树多,住了几只流浪猫,邻居多是退休的老教师。
爬上四楼。
开门,请他们进去。
得意把鞋脱了,递上两双鞋说,这是给你们准备的拖鞋。
2700元租来的一居室,大开间的客厅里,有一张大床,小卧室里,有一张小床。得意直接把杨大远的箱子拎进小卧室,说:“你住这一间,庭庭睡客厅的大床,我睡沙发。”
杨大远连连点头说:“要得要得!”
“这个是厨房,”得意把灯按开,“那个是热水壶,可以随时烧水喝。”
“要得要得!”
她又带他到洗手间,示范给他看说:“马桶圈坏了,提起来,支不住,所以我想了一个办法:用一根绳子把它系住,挂了一个钩。你要用洗手间的时候,就像这样,把钩提起来,挂在暖气管上,马桶圈就立得住了。”
昨天,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得意在洗手间里忙活了半天。这个洗手间,偶尔也有男客人到访,但得意从来只是提醒说,“小心啊,马桶圈是坏的”,然后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她估计他们大多是一边用左手抬着它,一边等小便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