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江南,总是一条水上人家,两排屋舍,中隔漫水清波,如要走亲访友便从自家后门出,乘乌篷船至亲戚后门进,即不上陆,水乡纸伞,荆钗布裙间便也自得江南水韵。
石砌拱桥,青苔繁绕,桥下有浆声绰绰,流水潺潺,桥上亦是芭蕉菖蒲,鸢尾竹芋。
她立于此端,他立于彼端,沿着石阶拾级而上,夕阳西下,清风徐来,他的眸滑过她身,定格至眉眼处,笑如桂子新月。
“你怎来了?”洛明辰微蹙眉角,淡漠相视。彼此本就是互相演戏,他如今这般,情戏当也是演过了。
“为夫来接夫人。”他笑,袍袖间匿满清风斜阳。
“何必。”她偏执的将眸转过一边,方从墓地返回,已是满身疲惫,心却是更冷,她受不起别人的好,这一副躯壳不知何时便要收回,她能做的,亦不过是附体之后的还债,再无其他!
“圣旨下来了。”拱桥最高处,安陵析痕亦随她转了身子,目下掠过一江碧水,方浅浅笑起,“夫人可是想听。”
“说吧,我不喜绕弯子。”暗处微微阖了指尖,洛明辰眉心蹙起方又沉道,她等这道圣旨却是很久了。
“公祖暮与东方溯郁皆斩,夫人接手漕运一事,越凉冀三州不再重新缴粮。”微以言笑,安陵析痕扬了眸,洒目于水巷远处,屋舍春水皆化作一点,黛墨色直添清夏。
“没了?”稍顿,洛明辰蛾眉蹙起,疑道。
“没了。”他亦转了目,撞进她的眸间,似看到一丝失望。
“贪了二百六十八万银子,杀了三百一十二个难民,骄横跋扈,目无王法,斩——太轻了!”狠狠咬了唇际,血丝霎时涌出,洛明辰目如琉璃,逼视他一字一句道!
“皇上思虑三日,能斩就不错了。”安陵析痕轻正了身子,迎风远视,木浆乌篷,河流人家,无不入心化静,见她不言方又接上,吟吟浅笑,“公祖暮为独子,公祖檠天岂能坐视不管,若不是那一百八十余只粮船尽数淹毁,皇上断也不会杀了公祖暮罢。更何况,皇上枕边还有个楚纤纤,时以独宠,他当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的。”
“我不会让他二人如此好过!”指尖兀然掐断一支竹芋叶子,洛明辰目视水下,泠泠有倒影入眸,掺着清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