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夜难为情 1

残影灯离,青花缠枝花卉八角烛台之上有红烛凝泪,衬以台座底侧的蕉叶莲瓣方显吉祥富贵。通体沿饰锦鲤海水纹的菱花镜里,是她梳云掠月之静颜。

一手斜上云髻拔了冷钗,青丝瞬时瀑下,垂及腰际,明如星,浓如墨。洛明辰怔愣,菱镜里,她究是有多久没这般看过自己,一颦一笑,一睫一眸,如数熟悉又陌生。或许心里亦早已将那个名作苏砚卿的女子看作是死了,死在青州,死在那一个凄凄风雨夜。容颜不在,即般再端视也万不会找到一点过往的划痕。

“夫人此时好美。”轻衫微以凌动,安陵析痕略有笑意,宛然立于她身后,凝视着两人菱镜里的模样,“夫人笑时那一双眸好美,似天上下来的玄女娘娘。”

“我若是玄女娘娘,你不就是王君了?少往自己脸上抹金了吧。”淡以冷笑,却有温情,洛明辰缱绻睫眸处,于镜中与他对视,面色缓润清雅。

“怎么,可是觉得为夫做不了?”一手拾起妆台前的紫晶水木梳,安陵析痕淡扬了唇角,勾勒出优雅弧度,并不作恼,反随了她一处玩味,“若是我做了你所说的,你可想做我所讲的?”

“我的宿命里,没有如果二字。”虚眸迎上,洛明辰心下沉落一息,愈化愈浓,终揪的心底狠狠作疼。

“你总是嘴上厉害。”拈了木梳插于青丝之间顺指滑下,清凉触感分明,安陵析痕愈发柔和,一手余出抚上梳过之后的顺滑处复笑道,“其实平凡夫妻未尝不好,田头陇地,炊烟飘直,夕阳西斜,牛羊唱晚,牧童吆归,老妪倚望,于阡陌间做平淡夫妻,我耕你织。”

“未得到便是好。堂堂王爷锦衣富贵的日子过的多了便想尝尝鲜口,只怕你稍过上就会叫苦连天了吧。”气息落稳,洛明辰依是冷冷一笑,指尖微阖以做冲顶之状,然眸中尚有一丝轻暖,半日复而言下,“王侯将相做夫妻,如有温情,也唯不过是你于镜前为我梳头,如此而已,再万不可念别的。念多了,反而成殇。”

“夫人说的是。”指端寂然一顿复又顺梳滑下,安陵析痕直直盯着镜中的洛明辰看,只觉愈来愈远,似从未抓到过她的影子。心底骤然一痛,然面色仍是扯了笑,隐着虚情。或许她不知道,他亦不曾说,如果真有于阡陌间带月荷锄归的那一日,他必是心存感激,感激她可以与他一起做个平凡夫妻,又何来怒何来怨,何来叫苦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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