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事要奏么?”朝堂终又恢复冷寂,景仁只沉了嗓音示她,听不出怒喜。
“是,皇上。”洛明辰亦是抬眸,四目相汇,彼此皆不示软。然洛明辰的眸光更冷,犹如冰凌,以此匿下心迹,看眼,却看不穿心,“漕运一事,臣想接手。臣曾查过六部案宗,漕运之路共经八州四十一县,且大都居于江南,时此节气梅雨盛行,皇粮只怕有所霉滞。往年各官员虽有所庇护,却仍销毁一批粮袋,损失以万石计。臣既为女流,心自也比男人稍细,若能接下此漕运一案,臣诺定会比往年损失数目少之又少。再者,京畿都漕运司曾乃吾父学生,性温良厚,若吾接管,他便是看在吾父面上也会予我有所照顾,漕运方可减一半之力。更何况,青州各航段水位高下不一,且分段控制青州城东南六十里的吕梁河等泗水支流,使汶、济、泗诸水相通,压力可想而知。然时又逢堰埭陈旧,臣只恐途中有所变故。圣上明鉴,青州乃……”
顿下话音,悬于闱梁间若有若散,洛明辰只拈着最后一字便迟迟不言。想必彼此均知,青州乃两人故乡,她对河道一事算也熟知,若接管漕运,定会强于第五言清之辈。
“爱卿果真是心思缜密,竟能捣腾出如此多理由来。”
音入耳,竟似听出讥讽。然洛明辰却默不作声,只立于远处静待下言。她笃定了景仁不会予漕运于她,然,骨子里从不服软的自己,又怎肯放弃一丝一毫的希望。列述于此,她便也只想做最后的努力,即如易津离所言,尽人意,听天命罢了。
“朕收下爱卿的忠心了。”扬笑于空,隐着世人皆看得出的冷意,景仁单手拿过蔡邑公公手中的圣旨,铺展开来,竟也明黄刺目,不觉再笑,“可惜啊,圣旨朕早已拟好,就轮不到洛荀王妃操心这等事了。此一年漕运,朕赐于——公祖卿王。念公祖檠天年势已老,便予其子公祖暮接上,其妻弟东方卿王甫下。”
日已高悬,映影于堂,正射洛明辰宫身之上。藏青玄衣依凛着冷光,映衬洛明辰曈眸流波,是寂之又寂的沉殇。
出长安城,至东紧临便为州镇,然至西五十里却均为森木相掩。唯余朗朗古道,通南北广客,时有马车闱轿经走,却依动辄不下清净之色。西郊三十里乃栖云坡,有群峰环绕,丛草临荫,黄莺啼转枝头,寒蝉高歌浓荫,花红草翠,清风微醺。时已夕阳西下,磬琢峰首皆以掩上金黄,于晚霞中犹显静谧苍古。
骏马长嘶,方是作停。漫过帷帘,便也自马车之上走下一靛青常衣男子,环佩系腰,纹缁高带,指悬玉扇,通体皆不与常人。待扶廊木而下稳了身子,展目于群峰之中,竟也润笑,清泉涌流,如水汤汤,云蒸霞蔚,莺啭乔木,配以清音,实为天上地下皆少有的朗朗清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