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疑人物(4)

2

“佑美子的外甥?”

木岛挑了挑眉,放下盛咖啡的纸杯。

“你说她的外甥去了石毛先生家,而且像侦探一样问个不停?”

“嗯,是的。”

早餐我点了和昨天相同的奶酪汉堡,喝口汤将嚼碎的汉堡咽了下去。

“年龄在二十七八岁,灰色的西服,身材匀称,长得很白净。据石毛先生说看起来是个性格开朗、头脑聪明的青年。”

“外甥……吗?”

木岛沉思着,目光落在桌子上,突然像洇过水的小狗一样拼命甩着头。

“太奇怪了。佑美子有三个外甥,做商社职员的外甥正在泰国出差;他的弟弟是大学生,现在在奈良;剩下的一个年龄是二十八岁,这一点倒是一致,但却是个一百三十公斤的大胖子,石毛先生没有提到他像相扑选手这一点吧?”

“这么说,那名男子是假装成你妻子的外甥的啰。到底是什么人呢?”

“相比那些压根儿没在葬礼上露面的真外甥们,他至少还是对佑美子有几分关心的。我所知道的也仅此而已。”

讥讽的语气中透露出他对亲戚们的不满,我不由得看向木岛。

大约两周前他的妻子去世了。因为是被人杀死的,前来吊唁的人寥寥无几。作为葬礼上死者的家属,木岛在悲伤之余还尝到了人情淡薄。

落魄的木岛让我很是伤感。“据说,石毛夫人听说你妻子的死后,伤感落泪。”我不由得告诉他从德比特那里听来的事。

“是吗,她为佑美子哭了,真是不可思议,她们俩可是水火不容的。”

“这件事让我明白了,所谓的友情似乎也不一定非要以友好的关系为开端。”

“那顺便再多学一点儿怎样?在对方死后才发现潜藏在仇恨表象下的友情,在世间比比皆是。”

“我记住了。”

我从包里取出记事本,边看边告诉木岛从管理员那儿打听到的事,以及从五○四室的孕妇那里听来的有关可疑女人的目击证言。

“正如我刚才说的,石毛太太正在欧洲旅行,明后天才回国。她儿子在横滨的音乐练习室参加乐队排练,石毛先生则在九州出差。石毛家的每个人都有不在场证明,警察那里应该已经查证了他们的证言。”

“石毛家的人全都是无辜的,这真是太好了。不管怎么说,那一家在公寓住的时候是佑美子因为忍受不了小狗,制定出禁养宠物的规定将他们赶走了啊!知道他们没有记恨我真是松了口气。”

“石毛先生对我说,要感谢木岛太太让他下了决心买独栋住宅。我感觉不出他话里有丝毫的虚伪或逞强。”

我搅着冰凉的汤,想起昨天无意间听到的石毛先生的自言自语。那是晚饭后德比特说要煮意大利咖啡,消失在厨房之后不久的事。餐桌前只剩下石毛先生和我,为了打破尴尬我说了句“好漂亮的房子啊”,随后表达了对房子的赞美。

“这不是为妻子、儿子,更不是为自己买的。说起来可笑,我是为了这孩子才买的房子。”石毛抚摸着马耳他犬的头说道,内容和声音虽然令人吃惊,但我并没有发现隐藏在镜框后面的眼神有一丝狂乱的迹象。那种如同静静诉说自己迷失在隧道里找不到出口一样的眼神,让我不由想到被自己抓到的行窃孩子的眼神。

有的孩子被带到保安室后,无论问他什么,都一言不发甚至连名字也不肯说,黑色的瞳孔里似乎藏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连番的说教后,才终于开了口。

“要是不把酱油带回家就会挨妈妈的打。”

“如果不肯偷会被前辈打断牙齿的。”

竟是些让人听着忍不住想捂住耳朵的话。有个上小学一年级的孩子,挽起袖子后,手臂上竟满满的都是香烟的烫痕。有个中学生坚持说是自己扭伤了腿,结果解开绷带后发现里面不是消炎剂而是剃刀的伤口。

心里有阴影的孩子的眼神通常都是阴沉的,我不由觉得在石毛先生的眼睛深处似乎也藏着同样的东西。

“对不起,声音太小了我没听清,悲伤什么?”

我从木岛的声音中抬起头来。

“没什么,是我自言自语。你做好名单了吗?”

“嗯,算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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