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交往的时候,木岛每月固定从妻子那里拿到六万圆零用钱,所以我从不记得从他那里得到过什么像样的礼物。没有比吃完饭结账时更能意识到这个我所爱的男人是有妇之夫的了。曾经那么低声下气地在结账处索要发票的男人,现在拿出四百万日圆的支票交给了我。此时,我才真正意识到木岛佑美子死了。
“我不能要。”
我一边忍受内心将中奖券切成细丝的懊悔,一边强装微笑把支票推回到木岛手中。
“这是给你太太的。”我走出去的同时对木岛说,“但是我想强调一件事。我调查这件事,既不是为了你妻子,也不是为了你。”我心怀厌恶地说出最后的话,因为不习惯倒退着走,腰猛撞到了桌角。
我忍着痛告诉木岛:“我是为自己的名誉而战。这一点,请不要误解。”
同工作人员一一打过招呼后,我正式开始了在阳光樱美台店的工作。店长和代理店长都是很典型的流通行业的男性,迎接我时十分周到体贴。但我觉得有必要注意保安课长西田,从警界退休后他被返聘,迎来人生的第二份事业。此前,作为警官他主要面对犯了罪的人,这样的人通常不具备看到“行窃欲望”的才能。如果警界有具备这种才能的人才,那么日本的犯罪件数会骤减吧。
警察出身的保安主管,即使脱了制服,似乎也摆脱不了高高在上的傲慢和一意孤行的固执,态度语气自不必说,在心理上甚至把从外部警备公司派遣过来的保安员视作对手,偶尔露出敌意。但另一方面又对光明正大的比赛不屑一顾,一般情况下,他们无法自行发现偷窃者,而是通过从背后观察我们的行动和视线来锁定嫌疑人。即使知道我们已经进入了跟踪状态,横插一刀突然夺走嫌疑犯,也是其惯用的手法。我就曾遭遇过数次这种让自己捶胸顿足的情形。
商场开店营业的同时,我也从顶层开始巡逻。由于客人不多,我便帮助摆货的员工检查摆放了高价商品的货架。
我在服装卖场花了些时间依次记下了羊绒编织衫类、夹克、外套等服装的价格、颜色和件数。外套类服装放入袋子后会让袋子膨胀起来,所以以此为目标的行窃者来店时都穿得不多。通常他们看到一件可以常年穿的衣服后就会换上离店,所以绝对不能马虎。
提包也是一样,他们通常空手而来,想不动声色地背到肩上就离开卖场。
而在卖鞋的地方,则经常可以见到肥大的旧鞋。单凭脱下来扔掉的鞋子的数目就能推算出被偷的商品数。
我下到一楼转完食品卖场后,看了看手表,已经快到下午一点了。于是用公用电话跟总部通了话,报告了自己进入休息时间后,从正门入口飞身而出。
我边沿着大路向南走,边暗自在心里庆幸让木岛画了地图。大型建筑公司争先恐后地在道路两边建了数不清的公寓,高高低低的让人联想到排列不齐的牙齿。售楼公司则装模作样地美其名曰公寓群。
神奇樱美台是座十层的大楼。我看了一路新颖美丽的公寓大楼,眼前的这栋公寓陈旧平凡,一如无数栋在晾衣台上随风摆动着细筒裤的公寓。我一眼就看到木岛在三楼的住所,于是走上了正门玄关处的楼梯。进入大厅后,左手边的墙壁淹没在一排不锈钢的邮箱里,是一处邮箱角。
对面是标着管理员室图示的门。
我走近挂着网眼花纹帘子的窗户,说道:“我想调查几天前的案件,能和您谈谈吗?”并隔着窗户递上了名片。
同时我也没忘仔细观察从窗口伸出来接名片的手。露在灰色工作服袖口外的手背,即使有些许皱纹,却没发现类似伤口或痣的东西。但随后,他左手腕闪光的金色圆圈吸引了我的目光。似乎是一个健康手镯,据说有磁疗作用,有助于缓解肩酸,于是受到爱打高尔夫球的中年人士的青睐。
“噢,原来是侦探小姐。”
好像是因为公司名称里‘警备’字样而把我错认成了调查员,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猛地推开门,抬手做出请进的动作。
管理人拍着坐垫让我坐到椅子上,我说着“请别客气”的同时,视线已扫过整个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