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在公司受到逼迫,她还赶尽杀绝,要求你付给她两千万日圆的精神损失费。我说,八木小姐,是不是这样的?”
我沉默地盯着空中的某一点。那件事,早就和塞到纸箱里的名牌服装一起发霉,扔到垃圾收购站了。所有的回忆本应全部都消散了,但是刑警说出那些事的瞬间,眼前的光景瞬间朦胧起来,双眼如同滴了眼药水。犬丸的面孔和附近老婆婆的十分相像,翻着垃圾堆,嘴里抱怨着“不能把不可燃物丢进来”。
回忆也是不可燃物。一旦着火就危险了,只能自己处理。
“实际上我只给了木岛太太四百万。”
终于想起来要出声的时候,声音却好似夹着痰。支离破碎。
木岛太太通过律师向法院提出诉讼并要求两千万日圆的赔偿。经我雇用的律师交涉,最终木岛佑美子放弃了去法院起诉的主张。但作为交换条件,她要求我支付四百万日圆的慰问金,并签下一份协议,要我撇清与木岛浩平的男女关系,今后不再破坏木岛家的安宁,一旦违反就重新支付两千万日圆。
还有一件事,就是对木岛佑美子本人当面道歉谢罪。
“为了凑出这四百万日圆,你不得不卖掉房子和车。”
“我没有存款,钱全都花在了公寓的首付上。父母想借钱给我,当时觉得这种事,还是应该自己解决,于是就处理了房子和车子。”
我自嘲地笑笑,可能在刑警眼中只是一张绷紧的面孔。
“不过,这样也好。像之前那样的话,就得还三十年贷款。我真是深切体会了男人们的艰辛呢。我买下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时,实在是觉得连生病的自由都被剥夺了。原本是为了自由才买下房子,却反而陷入了失去自由的境地。如果我否认那件事让我受创,那是说谎,但我感觉卸下了巨石般沉重的还贷重担,也从公司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解脱。一身轻松的感觉蛮不错的。”
“果然是优等生才说的出来的话。”
犬丸将咸鳕鱼子般粗短的手指移到脸上,开始拔起鼻毛来,似乎暗示“观望形势的奉承话,就说到这儿吧”。当他“噗”一声吹走从鼻子里拔出的东西时,再次质问起来。
“与一无所有的你相比,木岛怎么样了?这里当然指的是木岛先生。”
“我也不清楚。”
“你知道木岛被派遣到仙台分店了吗?”
“知道。”
“哦?”犬丸吐出的气息掠过我的脸。“你听谁说的?”
虽然很反感,但我还是道出了曾经共事的女职员的名字。
“虽说辞了工作,我却并没有和同事断绝来往。偶尔一起吃个饭啦,也会在电话里聊一聊,不时会听到有关木岛先生的事。”
“听到关于木岛的谣言,你那纠结的女人心一定动摇了吧?虽然不知是升职还是降职,反倒是他留在了公司。
“你就像是被剥光衣服的丘比特一样一丝不挂,而相比之下,对方虽然也受了些损失,却小得多。为什么身为女人的自己不得不承受这些呢?真是毫无道理。你心里难免会这样愤愤不平吧。”
我实在是懒于辩解了,摇了摇头。木岛之所以留在公司是因为他比我更能胜任工作。
抓住一只白鼠,就会接二连三地拉出一连串有公司内部违法行为的职员。这时候公司很少会处分所有的违规职员,因为公司最不想放弃人才。
犬丸推测我肯定会因为受到不同处分而对木岛心生怨恨,这实在是错了。公司认同自己喜欢的男人的工作能力,大概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会嫉恨这一点吧。
我一阵头晕目眩。到底木岛身上发生了什么呢?说起来,犬丸他们曾提到过自己是矶子署的刑警,一想到这里,我才发觉放在膝盖上紧握着的手里渗出了冷汗。
“木岛先生,他……他怎么样了?”
“这三年,你和木岛见过面吗?”
“没……没有。”
“那总通过电话吧?”
刑警不知羞耻地摆了个打电话的动作,我真想上前给他一拳。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要岔开话题?
“没有,一次也没有。”
“真的?用电话告知近况总有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