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保安员来说，有两个基本概念，顾客向商品出手的行为即为“着手”，亲眼确认拿到手里的东西被装到口袋里，或者放进包里则被称为“现场确认”。在什么商场偷了什么东西，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把东西藏到身体的什么地方，如果没有完全掌握这些信息，我们绝不会向对方询问。即便亲眼目睹有人把像是商品的东西放进包里，要是错过了在卖场“着手”的机会，也绝对不会上前叫住对方。“这是从家里带来的”、“是刚才买的”、“已经把发票扔了”，这些口头上的反击还好。对于我们保安员来说没有什么比“踩空误认”更可怕的了。如果仅仅是道歉就能解决问题，那还好，踩空的最坏情况，是必须做好仲裁人员介入的思想准备。
“不过，即使做到了着手、现场确认，在抓到对方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也不能从目标身上移开视线。那是因为现场确认成功后，通常会在所谓亲眼所见的‘成就感’中稍微松口气，而因此错开视线的情况时有发生。”
新人听了重重地点了点头。
“刚才我就是这样。”
看到森村一脸崇拜的表情，我觉得自己简直成了骗子占卜师。我告诉她：“在电梯升到二楼的那段时间，我把眼影悄悄转移到了背包里。”
我把背包拉链全部拉开，说道：“你看看里面吧。”
包括衬裤和胸罩，所有的东西都在里边。
“就这样，我又充分利用了自动扶梯下到一楼的时间。你虽然跟着我，却有可能在电梯上移开视线。你或许会利用电梯侧面的镜子查看是否需要补妆，或者望了一眼一楼卖场。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不是吗？”
“都被您说中了。”
“不过要亲口说出自己的疏忽……唉，还真是痛苦。”
我一只脚前伸，从帆布鞋的脚后跟处掏出指甲油。
“真、真厉害。我完全没注意到。”
对于几乎拍手叫好的后辈，我稍微有些紧张。
“真实情况可并非如此。那些人就像手工艺师一样，有双利索灵活的手，并且十分聪明。刚才我让你给我看证件了吧，如果目标这样要求，就回答‘请先到保安室再给您看’，绝对不要在现场给他们看。”
“为什么？”
“因为找证件的时候，目标有可能会逃跑。我说过他们聪明灵活吧，还有一点，他们跑得很快。喂，森村，你跑完一百米需要几秒？”我一边问，一边使劲忍住涌上来的笑意。因为我曾经也被自己的前辈问过相同的问题，我不禁觉得自己越来越像那个人了。
当时还是队长的前辈，现在已经成了管理一百二十多名保安员的长官。三年前，前辈问了我关于百米跑问题后的第二天，我便爱上了帆布鞋。
我看了眼手表。
“还没吃午饭吧？虽然现在还能吃上员工餐，不过今天就算了。为了欢迎新人，不如我们去吃法国料理吧。不过也只是便宜的那种哦，这附近就有家不错的店。”
混杂在买完东西的人流中，正要走出正门时，我忽然停下来，抓住走在我前面的后辈胳膊。“有小偷。”我低声说，果如所料，她茫然地望向四周。“穿褐色上衣。看，来这边了。”
他手上拎着的有印着“寿之店”字眼的塑料袋，看着有些年纪，可能是记起有东西忘了，这名男子想返回去买，但他的眼神出卖了他。薄薄的眼皮下，是一双心怀鬼胎的眼睛，目光闪烁。
“午饭刚才都订好了，现在我们先跟踪他吧。”
我们跟在这名男子身后，看到他在食品卖场的点心柜台前停了下来，伸手抓住价值一百四十日圆的栗子糯米点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徘徊在货架和提着的塑料袋之间，瞅准没人的时机，连续扔进袋子里三个。
他看似要向右拐，却朝左边走了。我跟踪他的同时，心里油然生出一种类似在追赶街头迷路的流浪狗般的惆怅。接下来他又先后偷了袋装的包子、羊羹和香蕉。
在食品卖场行窃的六十多岁的老人，大概是由于幼时经历过战争，忍饥挨饿，吃不上自己想吃的，于是想拿回被时代所夺走的东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