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大堤,当第一股细细的涓流从一个缝隙射出,决堤之水很快就会呈蔓延之势,滔滔席卷,奔涌而出。
阳明之学顿时大放光明。
扬朱抑王的清人虽然在《明史?儒林列传》中将陆王心学斥为异端,但还是客观记录下了阳明心学带来的轰动影响:“原夫明初诸儒,皆朱子门人之支流余裔,师承有自,矩矱秩然。曹端、胡居仁笃践履,谨绳墨,守儒先之正传,无敢改错。学术之分,则自陈献章、王守仁始。宗献章者曰江门之学,孤行独诣,其传不远。宗守仁者曰姚江之学,别立宗旨,显与朱子背驰,门徒遍天下,流传逾百年,其教大行,其弊滋甚。嘉、隆而后,笃信程、朱,不迁异说者,无复几人矣。”
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答案就在阳明学说的本身。王阳明自己这样说:“吾平生讲学,只是致良知三字。”“良知”一词出于《孟子?尽心上》:“人之所不学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虑而知者,其良知也。”意思是说人先天所具备的为善之能。
王阳明将之借用过来,成就自己的本体论:“自千古以前以至于万代之后,无有不同,是‘良知’也者,是所谓天下之大本也。”既然良知不分圣愚,不加选择地存在于一切人心之中,那么心就与自然同体:“天命之性具于吾心,其浑然全体之中,而条理节目森然毕具,是故谓之天理。”先验的道德良知是世界本原的天理,因而良知便成为人人心中不假外求的道德本原。
在朱熹那里,性是宇宙至上的道理,在天表现为理,在心表现为性,而王阳明却认为心即性、心即理:“夫物理不外于吾心,外吾心而求物理,无物理矣;遗物理而求吾心,吾心又何物邪?”由此,他也改变了朱熹的修养论。
朱熹的本体论建立在性与理的并行之上,属于两条线,所以他的修养论注重通过研究外物进而明心理,于是要求人格物致知,穷理尽性。
王阳明对此提出了批评:“先儒解格物为格天下之物。天下之物如何格得?且谓一草一木亦皆有理,今如何去格?纵格得草木来,如何反来诚得自家意?”同时他认为,只主张问学致知而不注重身心修养,那么就会造成知行脱节,支离割裂,而这就阻隔了人的成圣之路。
于是他提倡直接将功夫用在心上,因为良知是一个先验本体,包含着最高的道德。“致吾心良知之天理于事事物物,则事事物物皆得其理矣。致吾心之良知者,致知也;事事物物皆得其理者,格物也。”朱熹的“格物致知”被王阳明改造为了“致良知”。那么,人只要把这种先天明觉之心推及于事物,人的行为自然符合圣贤的道德要求,将外在之物纳入心中来达到“致良知”,这就是“格物之功,只在身心上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