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他与同时期另一位儒学宗师薛瑄,俱为明初朱熹之学的代表人物,号称“南北两大儒”。
《明史》中这样说他:“与弼年十九,见《伊洛渊源图》,慨然响慕,遂罢举子业,尽读《四子》、《五经》、洛闽诸录,不下楼者数年。中岁家益贫,躬亲耕稼,非其义,一介不取。四方来学者,约己分少饮食,教诲不倦。”
他有一句著名的口号是“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治平,难矣”。宦官势力在明朝十分强大,几乎祸害了有明一代的整个朝政,佛教势力同样以不可阻挡之势迅猛发展。这两种势力当道,于吴与弼而言,就失去了走出家去治平天下的先决条件,只能老于林下。为此,从明英宗正统年间到明代宗景泰年间,再到明英宗复辟后的天顺年间,他屡被推荐,但一直拒不出仕。
天顺元年,明英宗朱祁镇赐玺书,赍礼币,征吴与弼赴阙,授他左春坊左谕德,面对殷勤备至的皇帝,他仍然摇头拒绝。明英宗纳闷了:“闻处士义高,特行征聘,奚辞职为?”他回答道:“臣草茅贱士,本无高行,陛下垂听虚声,又不幸有狗马疾。束帛造门,臣惭被异数,匍匐京师,今年且六十八矣,实不能官也。”英宗不许他辞职。最后吴与弼请求“以白衣就邸舍,假读秘阁书”,以普通百姓身份入馆,翻阅秘阁之书。明英宗说:“欲观秘书,勉受职耳。”两个月后,吴与弼以病重为名请归。明英宗只好遗憾地放老先生返乡,而且“赐敕慰劳,赍银币,复遣行人送还,命有司月给米二石”。
吴与弼秉承朱熹的学术理念,认为“圣贤教人,必先格物致知以明其心,诚意正心以修其身,修身以及家,而国而天下不难矣”,强调个人苦修,要人通过读书穷理的“集义”功夫,达到“涵养德性本原”。同时,他还持程颐的“敬义夹持”思想,提出“敬义夹持,实洗心之要法”,即通过内敬和格物致知对人自身“浣洗”,从而陶冶出“莹澈昭融”的达理通性。
吴与弼在他的《日录》中强调:“圣贤所言,无非存天理,去人欲。”他与程朱一样认为,学者要常存警惕之心,克制非分欲念,因而在个人道德修养上,他非常重视“主静”,提倡在静坐与夜思中实现心灵的通透、达悟。
“澹如秋水贫中味,和若春风静后功。”这是吴与弼所写的诗联,正可当作他为人的真实写照。
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评价他:“先生之学,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及夫得之而有以自乐,则又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盖七十年如一日,愤乐相生,可谓独得圣贤之心精者。至于学之之道,大要在涵养性情,而以克己安贫为实地。此正孔、颜寻向上工夫,故不事著述,而契道真,言动之间,悉归平澹。晚年出处一节,卓然世道羽仪,而处之恬然,圭角不露,非有得于道,其能如是?”他为吴与弼所画的人格肖像是:“依乎中庸,遁世不见知而不悔。”
吴与弼所创的“崇仁之学”主静主敬,主张在“静观”中反求于“吾心”,实为明代王学的发端。
吴与弼一生授徒,桃李繁多,门人学生中声名最显著者为胡居仁、陈献章、娄谅、胡九韶、谢复、郑伉等人。胡居仁以“主静”标宗,开启了“余干之学”。“余干之学”的另一代表人物为娄谅,他则是王阳明的老师。以此而论,陈献章实是王阳明的师叔。
由此可见,吴与弼已经于不自觉中,和会了朱熹与陆九渊的思想。他的存心以涵养本源与主倡静思冥悟的修养方法,将在他的弟子陈献章、娄谅身上结出心学的花蕾。
而这朵花蕾又将在明代中期,通过王阳明的发扬光大,绽出心学的奇葩。程朱理学也将从此式微,代之的是心学的异军突起与广泛播扬。
无疑,陈献章将以其“江门之学”成为理学的终结者和心学的发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