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命的本质是“不易”还是“靡常”,重要的是人要如何与命互动,而这就涉及“态度”的问题。接下来的故事可分为三组,分别扮演了三种不同态度的“传声筒”。
从《蚯蚓与银簪》、《汉江渔夫》及《送别好友》这三个故事里,我们嗅到一股浓厚的劝人“安命”的气息。把银簪看成蚯蚓的杨父,无法体认那是自己“命中无份”的,竟然还刻意营求、强行索取,最后落得白忙一场、徒增烦恼,真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而汉江边的那位渔夫,回绝了可能的荣华富贵,知足常乐,则反而得到孟某“我不如这个渔夫”的赞美。
最生动的是《送别好友》,故事里的宋孝廉与白孝廉虽然都是“命理高手”,但在知道自己大限已到时,并不像一般命理学家汲汲营营于为别人或替自己“改命”、“盖运”,而是安然处之,临死不惧,一个渡江送别,一个在门迎接,两人把握人生的最后时光,开怀畅饮。虽然安于无情而残酷的命运,却反而给人一种超然、洒脱的感觉。
这种“安命观”,具有浓厚的道家色彩。道家承认命的存在,但就像老子所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冥冥中决定万事万物的天地大力,是无亲而又无情的,一个人面对它的良策是“无为”、“虚静”、“弃智”这些反求诸已的心灵修为。所谓“无欲则刚”,在残酷的命运面前,人若无所营求,不为所动,即能获得心灵的自由。他并不赞成人们去窥探命,因为他说:“先识者,道之华而愚之始”——想要预见事情的发展,所得到的只是华而不实的表象,但却是愚蠢的开始。
庄子也有类似的观点。他主张人“无以故(巧谋)灭命”、“去智与故”,又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是“德之胜”。这种“胜利”看似有点阿Q,但如果一个人能不在意命,不受它的干扰,则“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确实也是一种“精神上的胜利”。
终极而言,死亡是生命中最必然、也最难以超脱的“命”,你再如何费心营求、如何神机妙算,终归是难逃一死。就像《送别好友》所显示的,我们惟有“安然处之”,才能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