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审美政治化:德国表现主义问题》主题文章:“审美政治化:德国表现主义问题”中的“德国表现主义的保守主义面相:特奥多尔·多伊布勒与卡尔·施米特”一节,作者曹卫东、汪尧翀
童年与漫游:《北极光》的诞生
特奥多尔·多伊布勒对于汉语学界而言,仍然是一个几乎不为人知的名字。即便在德国,多伊布勒生前死后也都是文学史不待见的诗人。多伊布勒历经10年,写出了篇幅浩瀚(总计三万多行)的现代史诗《北极光》(Das Nordlicht),不过收获的反响却少得可怜。在品图斯1920年编选的表现主义诗歌著名诗选《人类的曙光》中,收录了他的几首短诗,使他被列为表现主义的代表诗人之一;艾伯特·佐尔格1929年编辑的诗选《时代水晶》中,收录了多伊布勒的7首诗歌。
这几乎就是多伊布勒在他的时代的全部影响。而2001年德国出版的一本关于多伊布勒诞辰125周年的图册中,编者更是直言,多伊布勒已经成为“文学史的旁注”。
不过,人的名声怎样,总是受制于奇怪的命运,饱受研究标准和分类法的捉弄。就多伊布勒本人而言,他生前并不缺知音。他常年在欧陆大地上漫游,与现代艺术史中的不少大人物过从甚密,例如毕加索、恩斯特·巴拉赫、奥托·迪克斯,等等,深受那个时代艺术变革精神的浸润。由于仪表不凡,别具气质,当时不少艺术家喜欢以他作为创作的题材。而他的史诗创作在一个小圈子里面得到激赏,这个圈子包括范·登·布鲁克、卡尔·施米特、鲁多夫·潘维茨、艾哈德·布什贝克等当时的文化名流。一生毁誉参半、近年来又掀起研究热潮的卡尔·施米特,更是对多伊布勒推崇备至,早年专门写书来阐释《北极光》,视之为自己思想的载体,其亲和契合,委实让人惊讶无比。《北极光》对研究施米特思想具有特殊的意义,因此,施米特的多伊布勒阐释,正如海德格尔的荷尔德林阐释一样,有重要的思想史价值——尤其对保守主义思想史而言更是如此。只不过,多伊布勒是否能够重享荷尔德林的命运,依然是一个未知数。为了让多伊布勒这个名字不再仅仅是一个空洞的符号,下文不妨先围绕《北极光》对相关的情况作一番简单的钩稽。
1923年时的多伊布勒
有一则关于多伊布勒的轶事流传甚广,足以说明其气质风度殊异于常人。据说多伊布勒曾在意大利的卡普里岛散步,有一群小孩跑过来,围着他亲吻他的手——因为在小孩子眼里,他看上去像亲爱的上帝。多伊布勒身材高大,挺着将军肚,宽阔的额头上方是成绺向后垂下的长发,下巴上则长着浓密的、半黑半白的络腮胡子。他魁梧的身材总是塞进一身非窄即宽的、磨损了的西装中,看上去像波希米亚人,举止却又文雅得体。这种奇妙的混合在多伊布勒身上产生了先知般的效果。奥托·迪克斯1927年曾经为多伊布勒画过一张著名的肖像画,画中的多伊布勒坐在柯林斯圆柱前,一手撑着大腿,仿佛这样才能够支撑住庞大的身躯。背景上祥云缭绕,其坚毅的双眸在那先知般的脸庞上熠熠生辉,透露出一股子威严的神色。由于多伊布勒出生于今属意大利的特里雅斯特,因此也被戏称为“特里雅斯特侯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