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教堂非常整洁漂亮,不久之前曾进行过复原修建。由于墙面上原来的灰泥被剥落而有些裸露,因此,教堂内部现在看起来要比外部更粗糙些,这是那些古代建筑师绝不想看到的。祭坛后面悬挂着漂亮的帷幔,高坛上装有用新橡木制作的座位,一切都是那样的整洁。当我在教堂里一边漫步,一边浏览着那些朴素纪念碑的时候,一位脸色红润、身材健硕的牧师快步走了进来,看到我在这里,就很礼貌地带我欣赏他这里的所有珍宝,俨然就是个仆人。他带我进入钟塔,在那里可以看到,靠墙堆放着一些用深棕色木头雕刻成的、奢华的、乔治王时代的圆木和柱梁。我问他这是什么。“啊,一种令人讨厌和浮华的东西,”他说,“过去建在祭坛的后面——与基督教格格不入,也很不相称,我一来就叫人把它们弄出来了。当我第一次走进这座教堂时,我就暗想‘那种东西必须挪走,’而且我做到了,尽管募集善款很困难,而且这里还有一些年长的人反对。”我觉得没必要向这位善良之人燃烧着的自我满足之火,浇上一盆冷水——但他做的那一切真的叫人感到遗憾!我不去设想几千英镑本可以再建一个祭坛,只是为看到如此一种虔诚和真爱屈从于一时兴起的所谓教会品位取向而感到心碎。这位牧师感到最得意的,是一扇由一家比较前卫的现代公司新制作的窗户,实际设计上没有什么不妥,颜色也还过得去,但是就是令人提不起兴趣。它上面描绘着被称之为异国圣徒的一些女性,她们是完全一模一样的无力、平淡、苍白的少女,身上拖着沉重的衣物,如同把自己包裹在一捆捆厚重的毯子里。我把目光从窗子上移开,在下面一些隔间里跪着一些神父和主教,他们穿着相似,除了脸上留有稀薄的卷曲胡须外,面部表情和窗子上的圣徒几乎一样——都很标致和恰当,但就是没有特点和力量。我想再过50年,当我们的审美品位空间已经有了些许拓展的时候,这扇窗子还是很可能注定无法让人接受。绝对的美的标准可能不存在,唯一的原则理应是不苛求所有蕴含精心可靠工艺的东西,给它机会,让时间和时代来作正确的评判。这是对待整个这个令人忧虑的事件最绝对的传统做法,但同样的情况全国都在上演,人们试图使时间倒转,尝试恢复事物原状,历史、传统、关联统统不予考虑。确实,过去那些创建者也同样残忍,因为他们常常彻底毁掉一个诺曼风格的唱经楼,再建造一个装饰一新的唱经楼,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在发展和扩张着,而不是在无力地重复过去原有的品位,也不会试图抹去几百年的进步。
中午前后,我离开小镇,沿着一条蜿蜒的小径向崇山峻岭进发。杂树丛中到处点缀着银莲花和报春花,鲜绿的灌木林中鸟儿在清脆地歌唱,偶尔我还会听到啄木鸟在林中发出某种神秘的嘲笑声。不久小镇就在我的脚下了,在正午的金色阳光中看起来是那么的渺小和恬静。很快我就到达了山顶。这是一片长满杂草的、空旷的低洼地,瞬间一幅宽阔的、树木葱茏、水土滋润的平原风景画,展现在我的面前,群山也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露出朦胧的轮廓。在不近不远处,我看到了一个大城镇的一片红色屋顶,看到了袅袅升起的炊烟,还看到了犹如一弯银色新月、泛着波光的小河。这才是真正的英格兰——宁静、安康、幸福的英格兰。
这天剩余的时光我不需要用日记记录了。这是一段充满美好印象的时光——我看到了牧场中一座带有山墙和竖框的老屋,和谐地集居在小溪旁的一个村落,开满报春花的一条峡谷,还看到了遍布各处的绵长山间小路,穿越一个山坳通向那片肥美的平地。
我是傍晚在山下一个村子的小路边旅馆里写的这封信。它的名字“文盖宏都”就值一先令。这个小店很朴素但很整洁,这里的人也非常好,他们没有向住店客人鞠躬微笑的那种职业行为,但却热情招待一个旅人,尽可能使其有回家的温馨感觉。就这样,在一个黑暗的、镶嵌木板的小房间里,听着寂静中的嘀嗒钟声,我一直坐着等到小街上的人声渐弱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