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普顿1904年2月9日(2)

人们希望通过刺激华兹华斯来让他表现得自负一些,但是少数人也会希望斯科特应该再加深点儿职业的尊严感。人们希望华兹华斯身上再有些斯科特的无私朴素,也希望斯科特身上再拥有一点儿严肃。他应该感觉得到——但实际没有——成为一名伟大的作家比成为一名正襟危坐的君主更为高贵。

但是在树丛沙沙作响、特威德河嘶嘶流淌、逐渐暗淡的光景里,这个质朴的灵魂还无怨无悔、无所畏惧地行进在自己的路上,“我希望人们认为我永远不会被任何东西打败。”他说。但是,最终他的手由于长年握笔而残疾,逐渐混乱的思维也在悄悄衰弱。

你也许还记得,去年夏天我虔诚地去阿博茨福德朝拜。我好像没和你细说这事。我的第一感觉是吃惊,吃惊于这个地方的规模和威严,因为这证明着曾经的辉煌一时。我看到了各个房间、书桌、椅子,摆着一排排书架的图书馆和小楼梯,尤其那小楼梯,是斯科特早晚能够偷偷溜回艰苦隐居的工作环境的通道,看到了带着悲悯微笑的死亡面具,看到了衣服、鞋帽,还是原来的样子,使人感觉这恰到好处地描绘了这个男人的身材和体形——这些东西使整个环境有一种古怪的真实感。

当然,在这个地方也有很多虚华、浮夸、不真实的东西,有涂抹得像橡树一样的石膏柱子,有非常难看的纹饰,有无法入眼的绘画玻璃,还有其他一些耗时费力收集来的物件儿——所有这些都揭示了斯科特非常幼稚的一面。当他志得意满时,那种肤浅的自我就很容易暴露出来。

后来我又去看了他最后居住的地方,那是一个破败的大教堂,隐匿在树丛深处,以至于除了教堂那三座已经暗淡的尖塔外,就再难觅教堂的踪影。残破的回廊周围生长着茂密的灌木,鸟儿在里面啼鸣——这一切情景便是一个寓言,也让我们感到强烈的、神秘的震撼。他短暂的一生,充满着对永恒的规划,也受尽了如渊痛苦的折磨。最后在他安静地离开之际,他的嘴唇无力地蠕动着:对这颗正在逝去的心灵的唯一安慰,是它一直渴望善良高于一切,无论它表达得多么不直率。

我无法向你描述这一切对我影响有多深——那是怎样一颗充满渴望的心灵,那是多么的柔和亲切,那是多么的令人钦佩,那是多么的让人惊奇啊!他的坦诚称得上是非常高尚和美丽的东西,这个勇敢的男人带着这种坦诚多次承认,他没有错过人生中他所期望的那么多的快乐,也没有发现他所恐惧的那么多的负重。我可以想象,没有哪本书会比这本书,更能把一个深陷痛苦和失败中的灵魂,拯救得更高尚、更勇敢、更充满信心,因为这本书不失同情并大度地告诉人们一个事实:名誉、成功、地位,都毫无悬念地无法与人类本性中的朴素品质相媲美,而这种东西是最卑微的人也可以崇尚、拥有和展露的。

你永远的朋友,

T.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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