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军家属秦月芳 (4)

“杨姐,吃过饭了吗?正在做呀,真辛苦。你问我是谁?猜一猜,不对;再猜,还是不对;使劲猜,这一回猜对了,我就是小秦,半年多没见着您,想死我了。什么?您家厨房的锅里还炒着菜,那我就长话短说,您退休时间早,我想向您取取经,就是怎么样才能安排好退休生活,您知道,我这个人喜欢热闹------什么,您闻到糊味了?那好,咱们以后再------”

秦月芳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先把电话挂了。

秦月芳的一个电话有时候讲十几二十分钟,有时候讲一个两个小时,好在她打的多数都是军线电话,不用付费,要不然,电话费将成为她们家里的主要经费开支项目。

辛苦奔波了大半辈子,能够天天在家里看看电视、嗑嗑瓜籽、打打电话,占住嘴,填满胃,吃饱喝足上床睡,那是神仙过的日子。

神仙也有羡慕人间想下凡的时候。

十几天之后,秦月芳在家里坐不住了,心里像长了草,屁股如扎了剌,电视不能总看,电话也不能总打,她从这屋到那屋,从那屋又到这屋,有时候站在阳台上隔着窗户玻璃往下看,楼与楼之间的道路上过一辆车、走一个人,都会引起她的极大兴趣。

综合部直政局干事汪泉的爱人汪月英原来也在机关服务社工作,比秦月芳退休早。有一次,她给秦月芳打电话:“小秦,退休以后忙什么呢,在院子里溜弯的时候总也见不到你?”

“没忙什么,天天在家值班,闲得屁股痛。” 秦月芳悻悻地回答。

“既然没忙什么,我刚才打电话你怎么不接?”

“我刚才上厕所了。”

“上厕所上那么长时间,电话响了足有五六声都没有人接,你到厕所是拉屎还是撒尿?”汪月英笑着问。

“既没有拉屎也没有撒尿,我是没事找事干,到厕所里脱裤子放屁去了。”秦月芳也笑着回答。

秦月芳在家里不干多少活,但胃口的良好功能不减,吃嘛嘛香。这两天她觉得原来挺合身的衣服穿着有点紧,往电子称上一站,吓了一跳,半个月不到,体重增加了三公斤,比育肥猪吃了配合饲料长得都快。

她这才觉得,应该改变自己的生活方式了。

正常情况下,郑启明晚上下了班就直接回家吃饭,如果在外边有应酬,那就很难说了,可能是九点、十点钟,也可能十一点、十二点钟,才能疲惫地拖着双腿回到家里来。

“你不是快退休了吗,工作怎么还那么忙?”秦月芳问他。

“我就是因为快退休了,才要把自己分管的工作做好,为后任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基础。”

秦月芳知道丈夫的为人之道和工作态度,她曾几次对郑启明说:“你的脾气这辈子是改不了啦,都快成退休干部了,办事还那么认真,我对你还是那句话,只理解,不支持。”

郑启明说:“理解万岁!”

今天下午下班时郑启明打回电话,只说是晚上不回家吃饭了,但没说几点钟回来。

秦月芳看了一会电视,陪着电视剧里边的主人公,该哭的时候哭了,该笑的时候笑了,还是没有见到郑启明的影子。她离开沙发,伫立在阳台上,欣赏着楼间道路上的新闻直播节目,直到生活区的路灯全部熄掉。

四周一片静谧,黑夜溶化掉马路上的喧嚣,把城市变成了安睡的摇篮。

秦月芳仰望苍穹,想起了“星星是穷人的宝石”那句话,只要是无云的夜晚,任何人不花钱就可以随便欣赏那镶嵌在天幕上的闪亮光点。在齐鲁大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村,年轻的团支部书记和劳累了一天的姐妹们,或是在生产队的打麦场上,或是在社员家的柴垛旁边,或躺或坐,或说或笑,重述着老辈人关于月亮的传说和星星的故事。

那是个生活清苦而又让人充满幻想的年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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