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凌晨玩偷菜游戏的秃顶男人 3

秃顶男人一边说,一边打开桌边的台灯。然后探着身子拉开抽屉,找出住宿登记册,转身放在我面前说,要不,老黄咋会在我们这儿租房子。

这画室,他是哪一年开始租的?

好像是……96年吧,不对不对,是1997年。我想起来了。那一年刚过完春节,乔处长喊我们办公室的几个人过来给他搬东西。真是孔夫子搬家,光书就拉了一车,一纸箱子足有几十斤重。我们两个人一箱子,抬到六楼累得直喘气。

哦,我说,那你现在?

现在?我替老婆值班。你知道,我们这单位,夏天雨季的时候才忙。我说这不怕你笑话,白天坐在办公室里也可以迷怔一会儿,要不……他回身指了指电脑屏幕说,都这个时候了,我还玩偷菜游戏?哎,看不见吧?

秃顶男人说着,伸手从桌子上拿起台灯,放在了我面前。

在秃顶男人移来的灯光里,我翻看着手里的纸页。这是一册从2005年元月开始启用的旅客住宿登记册,总共只登记了两页。最后一个登记的旅客,名叫路国贤。登记的日期是2005年元月15日。不会吧?我抬头看着秃顶男人说,你们这儿,将近五十天没住人?

秃顶男人笑了笑说,我们这儿偏僻。

偏僻?那这旅馆,靠什么生存?

大闸北边不是有几所学校吗?财贸干校、教师进修学校,还有党校,我们旅馆的房间,都被这几个学校租去了。来这儿住的,百分之九十,都是进修的。这正赶到春节,都忙着过年呢,谁会过来进修?

哦……你每天,都过来替你老婆值班?

差不多。如果没什么应酬,我就不让她跑来跑去的,这么冷的天。再说,我家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娘,还有上学的孩子……

你都什么时候过来?

正常的接班时间是8点。宾馆人手少,两班,半月一倒。分白班和夜班,白班是从上午8点,到晚上8点;夜班是晚上8点,到第二天的上午8点。

那你,是从3月1日开始的?

对,农历二十一。

你值班这几天……我把手中的登记册往秃顶男人面前推了推说,见过老黄吗?

见过。秃顶男人把登记册拿到手里说,有时候,他走得很晚。

哦……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他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我还和他打了招呼。

具体的时间?

有10点多吧……我也说不太准。秃顶说着,指了指电脑,我当时正在种菜,就听有人从楼梯上走下来,我一听脚步,就知道是老黄。

他走路,有什么特点吗?

特点?我说不上,但能感觉到。再说,我明知道,楼上也没有别的人。

你们这儿,装有监控吗?

监控?有。

在哪儿能调出来?

调也没用。秃顶男人说,出了毛病。就年前那场雪。连大闸路口的监控,都被刮断的树砸坏了。我听办公室的小邓说过,这事儿,我们乔处长也知道。本来是应该修的,可能是一过年,给耽误了。你也知道,现在单位的事儿……

我说,你贵姓?

免贵姓陆,陆军,不是空军,也不是海军。

那天晚上,老黄下来的时候,你和他说话了吗?

说了。我说,出去呀?老黄说,出去。他就出去了。

当时,他穿什么衣服?

好像是军大衣吧?

你看仔细了吗?真是军大衣。

我没看清。但我知道,他平时好穿军大衣。

他拿什么东西了吗?

秃顶男人笑了笑说,我当时真的没有注意。

他出去以后,又回来了吗?

回来?好像没有。秃顶男人拉开抽屉,把手里的登记册放进去,才回过身来。柜台上的台灯的灯罩,正好遮住了他的上面半个脸。这样一来,我看得最清的,是他对着我说话的嘴唇。秃顶男人的嘴唇错动了一下说,没有。那会儿我正在偷菜,还是在我小姨子的菜园里,心里有些紧张。

他一个人从楼上下来的吗?

他一个人。不过……秃顶男人伸出右手,揪了揪他下颌上该刮的胡子说,他出去不大一会儿,从外边来了一个人,他走到柱子前我拦住了他……

秃顶男人说着,朝大堂的柱子指了指。顺着他的手指,我看到我的身影被柜台上的台灯光打到了那里,显得十分高大。

我说,你干什么的?他说上楼去搬画。

搬画?

对。他一边说还一边对我摇了摇手里的钥匙。

读书导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