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画室,我从北边的窗前,来到南墙第二个窗子下那足有三米长的画案前。或许,是受到画案上台灯灯光的影响,铺在画案上的那块白色的毛毡,显得有些陈旧。四处遗落的墨迹,构成了不同的图形。看上去这个画案已经使用了一些年头。在画案的左侧,是一刀使用了一半的宣纸;案子的右侧,零乱地摆放着画笔、镇纸、颜料、印章、笔洗、笔架,在靠近笔洗的足有一尺大的灰色砚台里,还放着一支没有来得及清洗的毛笔。我轻轻地拿起那支毛笔,灯光里,我看到毛笔下侧的墨汁,还没有完全干。如果按冬季水分的蒸发速度,这支毛笔应该在两天前还被使用。如果,最后使用这支毛笔的是黄秋雨,那么,他的死亡时间也应该是在两天之前。丁声树的推断有些根据。两天前,也就是3月3日,这里发生了什么?黄秋雨是在什么情况下,离开这间画室的?
我转回身,看着西边那将近六米宽的用来绘画的墙壁。他的鸿篇巨制,《老子归隐图》,还有《伏羲创世图》,应该就是在这里完成的吧?400万!一年前,黄秋雨无偿捐赠给锦城博物馆的画作,曾经轰动一时。他柜子里的这些画作价值多少呢?他柜子里被人拿走的那十幅油画,价值多少呢?
我来到支在西边墙壁下的画架前,闻到了一种混杂的汽油味。哪儿来的?借助西边墙壁上的顶灯,我看到画架上是一幅还没有完成的油画。
那是一只手。一只变了形的手。一只放在茶杯上的男人的手。这样一只手,他是从哪儿看到的?那只看上去只有骨骼的手指,从茶杯的顶部垂下来。这画什么意思?
紧靠画架右手的小方桌上,有几支粗细不等的油画笔插在一个油桶里,从油桶壁的商标上,我看出那是两公斤装的松节油。油画调色用的是松节油?在油桶的桶口上,搭有一块用来擦笔的白棉布,我闻到的混杂的汽油味,就是从那块已经被五颜六色的油彩改变了本来面目的棉布上,散发出来的。紧靠油桶的是一块调色板,调色板上没有用完的油彩,还没有来得及刮去。我伸手按了按那些结皮的油彩,估算着这些油彩从胶管里挤出来的时间。在调色板的下面,我看到了一叠被压住五分之一的A4打印纸。在最上面的打印纸上,我看到了画架上那幅油画的草图。我轻轻地把那叠打印纸从调色板下取出来,我看到,在那张草图的上面,写有这样一行文字:
手的十种语言。
我翻看了一下那叠打印纸,发现那是作者构思的不同姿态的手形和对草图的命名。此外,还有注解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