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杨接口道:“王妃出身显耀,又为王爷生了三个儿子,她在王府的地位无人能够撼动,何必跟一个下贱的狐狸精计较,自降身份。王爷居然怀疑谢凌儿的死与王妃有关,实在太气人了!”
“凌儿死时已有近六个月的身孕,一尸两命,也难怪王爷震怒。我知道王爷曾暗中调查此事,但因查无结果只能作罢。”徐贞静眉锁幽怨,“现在玉垒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我……”
徐妙锦问道:“那个谢凌儿是怎么死的?”
徐贞静摇头道:“不知道。一年前,大概也是这个时候,那日晚膳后她就回房歇着了,晚些时候忽听说凌儿腹痛腹泻不止,大夫赶到时她已经咽气了。大夫怀疑凌儿吃下了什么有毒的东西,但是那晚大家在一块用餐的,如果食物中有毒,不可能其他人都没事,单就她一人中毒。所以这事也着实蹊跷。”
那边厢,徐允恭将昏倒的顾烟萝抱回房中,放在床上,刚拉过被子想为她盖上,顾烟萝已悠悠转醒了。她欠身坐起,玉容寂寞泪阑干。
徐允恭心里一紧,伸手拥住了她。顾烟萝头痛心悸难忍,将头倚在徐允恭的肩上直喘息。
“小萝,没事了。”徐允恭抬手轻拭她腮边的泪滴,“我猜想你一定有什么与大火相关的惨痛记忆,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如果有什么不能忘却的痛苦,让我替你分担,陪着你一路走下去,好吗?”
顾烟萝凄然摇头。“我的痛苦,没有人能够分担。”
徐允恭不希望她再纠结于过去的种种,便话锋一转,问道:“你会验骨,那应该也懂验尸吧?”
“验尸?”顾烟萝有些错愕,“难道是关于郡主的死因……”
徐允恭点头道:“听燕王的语气是对长姐有怀疑。不管事实的真相是什么,我都想要弄个明白。”
四更时分,王府内重新恢复了宁静。徐允恭和顾烟萝悄悄来到停放玉垒和晓雁尸体之处。徐允恭点燃一支蜡烛照明,顾烟萝将覆盖在玉垒尸身上的白布揭开,仔细检查。
“死者并非被烧死,而是死后被焚尸的。”顾烟萝缓缓起身,道,“凡生前被火烧死者,其口、鼻内有烟灰,两手脚皆蜷缩。那是因为人没死前会全身挣扎,以摆脱烈火,故而会加重呼吸,使烟灰吸入口鼻之内。若死后被烧,就不会有这种情况了。郡主的情况属于后者,可见是死后焚尸所致。”
“你是说,在火灾之前,玉垒就已经死亡?”徐允恭问。
“正是。”顾烟萝说得十分肯定。她又检验丫鬟晓雁的尸体,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晓雁的尸体口鼻内有烟灰,两手两脚都蜷缩。这就证明,晓雁是被活活烧死的。
徐允恭眉头深蹙,“我听府里的人说,玉垒因为怕黑有点灯睡觉的习惯,有可能是纱灯内的蜡烛倒下燃烧,继而引发火灾。但是如果火是从里间燃起,在外间的晓雁应该很快就能察觉,出来呼救。她居然直到整座厢房都成了火海也没有逃出来,活活被烧死在里头,实在令人费解。”
“如果是有人下药致晓雁昏睡,然后纵火,这就说得通了。她睡得很沉,终于惊醒后挣扎着想要逃生,但已经来不及了。”顾烟萝脸上闪掠过一抹讶异的神色,“难道说……”但她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妃温婉和善,不像是那样的人。而且郡主只是个小孩子,犯不着痛下杀手。”
徐允恭面色沉沉,不发一言。
朱棣此时就站在门外,徐允恭和顾烟萝的对话,他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朱棣的脸色如同那墨黑阴沉的夜空,冷冽的目光散发着森森寒意。
玉垒郡主幼年早殇,又是庶出,所以丧事理应从简。朱棣对此也没有异议,将丧事交由徐贞静操办,还像从前那样,凡事与她有商有量。除了因悲痛而沉默寡言外,态度倒没有什么变化。似乎那晚因玉垒之死引发的风波,种种狂暴、愤怒和怀疑都已如烟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