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尘不染 (2)

检查到第四、第五个的时候,现场先是陷入一片死寂,接着发出一声咆哮:“3连——闪开!”然后便是一阵谩骂。他是一个除了脏话以外什么话都不会说的家伙。这样描述他可能有点戏谑,但我很满意——最起码,这个短语很好地形容了这个残暴、有了一点权力便将残暴发挥到变态的可怜虫。

“你们是怎么回事?昨天,你们除了打打闹闹,像一群猪猡一样在粪堆里拱来拱去,别的什么事也没干。我检查过五个人,怎么一个个都像拉皮条的?难道你们都是妓女生的,是用钳子夹出来的吗……”

这根本就不是说话,而是发泄。这家伙最喜欢说的一个词是“法国病”。他自己已经得了普鲁士病,而且病得不轻,应该感到羞耻才对。

这种病不仅在刑营传播开来,而且像天花一样蔓延到了整个德军。看到那些教官,你就能想到天花,因为他们的肉体和灵魂已经病入膏肓。

我们被处以长达三个半小时的惩罚性训练。训练的最后一关,是在一条几尺深的渠沟里做“俯卧撑”。渠沟里堆着松软的酵土,上面漂着一层黄色的油渣。做完俯卧撑,我们爬起来,擦掉脸上的油渣,吃午饭的时间到了。回到营房,我们急急忙忙吃了午饭。之后,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因为下午还有训练,而在训练之前,我们必须在半个小时之内把自己收拾干净。

我们和着衣服站在水龙头下,草草地冲了冲。步枪等设备要先洗,然后用抹布擦干,再上油,其中,枪管要仔细擦拭干净。如果是普通士兵,只有在有特殊训练任务的情况下,才需要每周把设备清洗一到两次,但在刑营,我们必须每天清洗两次。

冲洗结束后,我们浑身湿透了,但这不要紧,因为保持干净是摆在第一位的。

对我们来说,和星期一的检查同样可怕的,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每天晚上十点的例行卧室检查。教官想出的那些折磨我们的办法简直令人难以置信。

值班教官进来前,每个人必须在铺位上躺好,且保持同一个姿势:

仰面朝天,胳膊伸出毯子,贴着身体两侧平放,光着脚。每个房间都有一个责任人,责任人必须保证房间里没有任何灰尘的痕迹,士兵们的脚必须像初生的婴儿一样干净,抽屉里的所有物品必须按照统一的要求折叠和摆放。检查开始前,责任人要向值班教官报告:

“士官先生,责任人布兰德向您报告:26号房间整理完毕,房间里总共有12人,其中11人已经躺下。房间已经打扫干净、通风一遍,报告完毕。”

值班教官没有听报告,而是环视四周。一旦他闻到一点异味,或看到哪个抽屉没有正确关好,或者哪只脚上有一点点阴影,那么,这个房间的责任人就倒霉了。

我相信,吉尔纳教官一定是个精神病患者,因为他经常像狗一样狂吠。听上去,他似乎总处于快要哭出来的状态——实际上,对他来说,气得流下眼泪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每逢他值班,我们就得把所有的东西清洁无数遍,要么擦,要么洗,要么冲。我还记得有一天什金茨·伊尤斯当责任人时发生的事情。虽然岁月已经过去很久,但在我的印象中,他是一个很和善的人。不幸的是,他成了全体室友的替罪羊。

等待吉尔纳的时候,什金茨·伊尤斯和我们一样惊恐不安,生怕把哪儿忘了。我们听见吉尔纳正在别的房间大发雷霆。听上去,他好像把抽屉和床板踢到了地上,而且一边踢一边叫骂,中间不时出现“猪猡”、“野狗”等词语。我们吓得直哆嗦,脸色发白。吉尔纳是一壶正在烧的水,现在已经开始起泡,等他到了我们房间,可能刚好沸腾。

我们从床上跳下来,把整个房间再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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