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年代(4)

“妻子每个月这样给母亲念信,偶尔早几天,偶尔迟几天。两年后,丈夫在信里说,预计不出一年,战争就会结束,他很快就要回来跟家人团聚了。老母亲听了,表现出分外高兴,但是听完那封信的第二天,就瘫倒在床上一病不起。母亲临死的当晚,把妻子唤到跟前,对她说,这两年来辛苦你了,也谢谢你每个月给我念信,让我知道儿子的状况。妻子哭泣着低着头,一句话说不出来。母亲又说,其实我知道,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因为他在将近两年前,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而战争几乎永远也不会结束。妻子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母亲,问,你怎么会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母亲虚弱地笑了笑,说,从你给我念第四封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妻子问,为什么,是因为那封信没有准时收到吗?可是后来的信一直都不太准时啊。母亲说,不全是这个原因,而是从第四封信开始,我就再没听见过邮差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之后的每一封信,都是你自己写来安慰我的啊。妻子顿时哭得泣不成声,然后强忍着悲痛问,你明明知道真相,却为什么不说呢?母亲说,傻孩子,你好心为我虚拟了一个美好的世界,我为什么要揭穿呢,假如你当时就告诉我事情的真相,我兴许早就死了,是你让我额外活到现在,我的儿子、你的丈夫,不是也永远活在了那个美好的世界里吗?”

我读完这个感人而悲伤的故事,也被弄得掉下几滴泪来,但是我觉得有点傻,我为什么要落泪,关我什么事儿,我不明白,我姐为什么要给我讲这个故事?接着我就突然意识到,也许后面还有一个可怕的故事在等着我。

我姐继续说:

“生,你一定还记得,就在半年前,你刚考进西苕溪中学,我嘱咐了你三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就是希望你能够一切以学业为重,在你那个高手如云的环境里,通过自己的艰苦努力脱颖而出,最终考上一所理想的大学,当然最好是上海的大学。我曾不止一次地设想,当你来到上海,你我姐弟就可以经常相聚,若干年后,如果你在上海立足,咱们甚至可以把爸妈也接到上海,那么我们全家又可以永久团圆了,多么美好啊。那时候你说,你愿意为了这个梦想奋斗三年,然后你写了封信给虞俪,托我转交给她,你说你是一头驴,虞俪就是拴在你头顶前方的那根胡萝卜,她能够给你无限的精神动力,帮助你实现我们共同的愿望。我想了想,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我们每个人都需要一根精神支柱,正如我跟金竺也曾经互相成为精神支柱,也许吧,我不知道。因此收到你的信后,我几乎立马跟虞俪私下交流过,我征求她的意思,当时她并没有直接否定,但我可以确信,她对异地恋这回事儿根本不抱任何憧憬,她认为这种情况只会出现在台湾爱情故事里,离开现实太遥远了。是的,她对你印象很不错,她认为你是个聪明、上进、有前途的男孩儿,但也仅仅是一个男孩儿,远远没到她认为可以恋爱的年龄。最关键的,虞俪说,其实她早就喜欢上我们班的一个男生,她说如果有可能,等毕业以后,她会跟他正式恋爱。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我当时觉得根本没法帮你,你所谓的胡萝卜根本没戏,我总不能逼着她喜欢我弟弟,爱上我弟弟,没来由地等候我弟弟,为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三年。但是你那时太执著了,我实在不忍心伤害你,我担心告诉你真实情况之后,会让你难过,甚至挫伤你的学习动力。于是我考虑再三,做了一个现在看来是绝对错误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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