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麦田记 59(7)

这一篇日记写到这里就停止,字迹比上几篇而言,已经有些潦草,日记中频繁出现“肚子痛”等字眼,显然此时端木钰晴身体感到不适之故。依桐从这篇日记中读到这样一段话:

不知道你在开州见过我父亲没有,不知道他还好么?端木药业全靠他一个人撑着,他也很不容易,有时候真感到我很不孝。

依桐本来还有些怀疑这个猜想,如今更加确定端木村就是端木钰晴的父亲了。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依桐看了看剩下的稿纸,发现竟然只剩下一篇日记,他不忍一下子看完,摩挲了半晌,忽然感到坐得腰间发麻,他踉跄着起身,推开屋门,来到阳台上,外面风雨声正紧,乱风裹着雨点向阳台上袭击过来。他望着风雨里县城中零零碎碎的几盏灯火,在连绵的黑暗中兀自固守着几寸光明。楼下还传来了几声房东太太响亮的咳嗽声。今夜雨大,那只偷情的猫应该不会来了吧?他伸出手去,用手接了一捧从屋檐上水管里流下来的雨水,洗了把脸,感到了清醒一些,才又疾步回到屋里,把房门掩上,他要看那最后一篇日记。

五十里外的夏桥村风雨声也正紧,在鼓人耳膜的雨声中,夏东华家仍是灯火辉煌,屋子里的大红囍字正衬托出一种祥和喜庆,仿佛屋外的滂沱大雨与屋中的喜庆气氛毫不相关一样。新郎的朋友们正在屋中喝今天最后一桌喜酒,夏东华今天高兴之至,从下午一直喝到了晚上,由于兴奋和酒精的刺激,头有些微晕,一桌人吆喝着酒令,有的说:“东华,你可悠着点,这洞房花烛夜,新娘子可在洞房里等着呢。”

“那么漂亮的新娘,你喝多了哥几个也可以替替班什么的!”

“东华还用你嘱咐?他早就攒足了劲,自己的事情他自己从来都会操心!”

“你小子好福气,鲜花插到牛粪上,好窝都叫猪拱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酒席间充斥着男人们酸味横溢的笑话,连同窗外的雨声,杂交成一种让人心烦意乱的噪音。在轰隆声不绝的大雨中,夏桥村外的麦田在大雨中静止不动,那些麦子依旧笔直地站着,任雨水淌过自己的身体,麦穗流出的泪水随着雨水向下流去。整个麦田都在大雨里哽咽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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