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许村的村长选举近些年才勉强开始,由乡里来监督员,在喝得晕乎无比的状态下开始给南许村发选票,当一张张选票发到没几个识字的村民们的手中时,他们均不知要干什么。那一天表现最活跃的是胥先重,他先拿他仅余的几只兔子犒劳了那几个监督员,又用不烂之舌在村民之间游说。许姓人均不买账,纷纷说选许仙也不选他姓胥的,但是这些姓许的大部分都把选票投给了自己的哥或爹,而胥姓人则在胥先重的游说下清一色地选胥先重。所以,不团结又一次导致许姓人的败北。
胥先重当上村长的那一年,酒友许正兴的大女儿许依禾已经长到了三岁。胥先重看到自己的酒友孩子都蹿这么高了,而自己如今也当上了村长,已功成名就,便逐渐产生了成家的欲望。在他当上村长之前,当他酒后颤颤巍巍地走在南许村街道上时,在生理的催使下,曾鬼使神差地走到几户寡妇门前。但那时谁都知道他是一个连养兔子都养不成的高低不就的穷光蛋,所以当他在寡妇们门前嘟囔着徘徊时,里面往往会飞出一个破脸盆或者一些碎砖头,她们是在以此种方式“礼貌”地提醒他离开。走在路上喝冷风的胥先重一想到刚才还与自己呼三喝四的许正兴此刻正在被窝里与老婆你侬我侬,更感到一种莫名的惆怅。当胥先重当上村长后,他那原本因为喝酒而瘦弱的腰板再陡然挺直了几倍,他依稀看见姓胥的和姓许的都开始对他躬身打招呼,甚至以前对他嗤之以鼻的几个寡妇也开始对他暧昧地微笑。每当那些寡妇冲他微笑时,胥先重心中都说:“娘的,老子当官了,会要你们这些娘儿们吗?”
胥先重的生命在当上村长之后焕发了勃勃生机,他频频出现在南许村大大小小的场合和洛宁镇大大小小的会议上。他的口才以前只施展于酒桌上和寡妇的门前,不料现在终于有了用武之地,而且在动动嘴皮子之后党还会发工资,这使胥先重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村长的料,以后还会当上乡长,再到后来的官运,胥先重都不好意思去想,觉得太过无量。政治的飞黄腾达带动了他经济生活的同比增长,每隔几日门前总来一些手提鸡蛋或蛋鸡的村民,胥先重收礼后坚决为人办事的优良作风在南许村得以贯彻,这就更导致了礼物的纷至沓来。从此许正兴与胥先重喝酒时再不是称兄道弟,而是胥先重高坐上首,许正兴只是陪客,在下面用一种卑微的表情专心听胥先重讲乡里的趣闻。
胥先重的桃花运终于翩翩降临,是在他刚刚当上村长的一九八五年。一个冬天的早晨,在村后齐渡河边的大堤上,正拾粪的许正学老汉出乎意料地遇到一个女人,这个女人躺在桐叶纷降白霜铺地的大堤路边,白霜将她身上穿的大红风衣蒙上,使她的脸显得更为煞白。这个女人的睫毛甚长,粘着白霜的眉毛弯如柳叶,长得恰到好处的唇由于寒冷而冻得煞白。女人脚上蹬着一双黑色长靴,身材修长如旁边蜿蜒的齐渡河,躺在黄色桐叶铺成的路旁,宛如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