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潘国灵 杜:杜琪峰
访问日期:2006 年1 月13 日
地点:银河映像办公室
潘:先谈谈《黑社会》(2005)吧。这出电影有很多价值观方面的冲突,例如新旧交接、老中青三代、利与义,也有一种历史感,你是希望通过一个黑社会故事,来拍一部注入自己世界观的电影吗?
杜:可以从两方面讲,一是创作、故事方面,另一是杜琪峰自己本身。先从后者说起吧。我拍电影,是一个从摸索、跟随至找寻自己的历程。进入电影圈拍第一部电影时,我根本不懂什么是电影,当时我觉得可以由电视转到电影是一个理想,到了真正拍电影,才明白导演需要的能力是相当大的,简单来说,就是导演在每一范畴都参与其中,或作出决定,例如音乐、剪接、灯光、摄影、美术、剧本、演员、主题等等。在那一霎,突然要从一个operator(操作员)式的电视导演,转到那种个人化、作品形式的电影导演,这是一种摸索。我用了很长的时间去寻找摸索,当然最后出来的效果不会是自己所想的,因为你仍是一个servicing(雇佣)的导演,要考虑商业性,听从监制意见。后来终于有机会去想自己的拍法,就是从《阿郎的故事》(1989)开始的,然而,它仍是以当时市场、商业方面作考虑,仍是市场主导,并不是作者本身。后来经历了一个大的蜕变,就是拍《审死官》(1992)、《济公》(1993)、“天若有情”系列、《东方三侠》(1993)等等;到了《无味神探》(1995),我才到达一个以自己理念为主的阶段,而不是市场主导,观众看不看,我已不理会了,自己想怎样拍就怎样拍,后来便成立了银河映像。银河映像的路线是将原创性放在第一位的,在种种的基础上拍了《非常突然》(1998)、《真心英雄》(1998)、《暗花》(1998)、《暗战》(1999)、《大只佬》(2003)、《柔道龙虎榜》(2004)等电影。我想,这是否就是我的方向呢?电影世界很阔,在不同时期,我们有不同的感觉,不同的感受。如果我们继续用回《枪火》(1999)、PTU(2003) 等等的那套方法,我们会否在电影世界中停滞不前呢?即使拍得如何精彩,也会慢慢在那个世界停下。《黑社会》便是一个新的想法,就我个人来看,这是一个时机,让我们改变一下自己对电影的角度。《黑社会》我用了一个大胆一点的角度,就是从文学的角度去看,当然这并不是文学,但我想用这种理念去尝试。因为我觉得伟大的电影都是文学性比较高的,这就是我个人在拍摄电影阶段的转变。
创作方面,我想说一点关于“九七”回归中香港的转变和迷失,这种情况在整个地球出现的机会是极少的,香港人承受不起这么大的时代转变,在文化、经济各方面,坦白说连人的素质亦有所改变。你怎样看待以往不认同的东西,怎样去认同、去适应呢?是否抛开以前英国管治下所接受的一些西方意识形态呢?
潘:游戏规则都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