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我们所知,J就是这样开头的。如果这样的比喻其生命能够保留至今,那么一切将不复存在。在我看来,J是最具反讽色彩的一个作家,他的反讽很独特,总是源于那些完全不相称的现实之间无法解决的冲突。我们在这里从字面意义上所理解的反讽是什么意思呢?J作品的反讽是否就是我们勉强认识到的他那种至今仍然无法同化的原创性?比较一下他的散文段落和其先驱者们的神话诗句——不过,他拒绝承认他们是先驱——他对亚当的塑造就跟他在先驱者们那里能够发现的东西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有甚者,他选择从那条荒疏的犹太河流开始。没有草木,没有菜蔬,但有雾气从地上腾,滋润地上的尘土,这种上腾可能是凭了耶和华的意志,或者我们应该说就是耶和华的意志。这种上腾是亚当之出现的前奏,J又采用奇怪而个性化的双关语或半谐音,他从泥土(adamah)推出了亚当(Adam),这是他的虚假词源,却机灵地跟耶和华的淘气顽皮取得了一致。因为有了某些湿土,他就构造了一个形象,但除非有生气吹进他的鼻孔,不然这个模型本身仍不过是一个赝品,一个土偶,还算不上是一个虚构。亚当是一个赝品,直到耶和华自己的生气使他成为有灵的活人。在这种灌注生气的虚构中,我们还将看到多少反讽呢?
J还会有别的开始吗?数百年后,在语调和想象方面与J完全对立的祭司作者在《创世记》第一章描绘了宇宙收获的景象,祭司作者笔下的那个上帝差不多就是《失乐园》里的那个上帝,但J的耶和华不是众生的教导者。J的耶和华行使他自己的自由,这种自由姿态是通过他选择泥土作为他的媒介来表现的。当那个形象还没有生气吹进,当那块湿土还没有耶和华的生气活在其中的时候,亚当是什么?我们又是什么?第一个违背摩西十诫之第二诫的是耶和华本人,因此这个诫律应该是:“不可妄称过分像我。”但这难免是反讽的说法,因为耶和华是照他自己的形象塑造亚当的,其意义不言而喻:“要像我”,接着是:“用我的生气呼吸。”这里耶和华自己在真理与意义之间徘徊。
在我看来,诗与信仰是两种对立的认知方式,但它们有着共同的特性,都是发生在真理与意义之间,同时二者某种意义上又都疏离于真理和意义。只有依凭或经由一种过量,一种泛出或流溢,即我们所谓的原创性,意义才得以发生。没有这种过量,诗只是一种重复,不管情调多么雅致;信仰就更不用说了。预言也如此,不管我们如何理解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