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文英/文
面对设计,同时也是面对自己。
而往往面对自己是最困难的!
《刺客聂隐娘》对于我来说,意义非凡。
设计这部电影的美术与服装,是一段漫漫长路的视觉想象!
也因为筹备过程中每一环节都有点曲折,
所以在等待“她”成形的悠悠岁月中,或因勘景,或因搜集资料,
不知不觉地走过一些城市,留下一些令人难忘的印象与记忆。
大约从1998 年开始,就知道有《刺客聂隐娘》这回事,至于何时可以开始筹备,
却是个“未知”,面对未知,只能坚信它一定会发生。
其间心中不免产生疑虑。
有个跟“存在主义”有点关联的剧本,《等待戈多》,剧中两个角色
最常互问的一句话是:“戈多会来吗?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有时只要改一下台词,就是自己内心的OS:
隐娘会来吗?到底什么时候会来?”,
或者:“侯多会拍?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拍’?”
如果“戈多”的名字是等待,
那么“聂隐娘”的名字,在正式开拍前,大概有十年之久吧,
应该都是一个只闻其声(聂字耳多),不见其影的存在!
时间来到2009 年,第一版的故事
大纲,终于现身。
感觉可以开始筹备了!
因而应征了三名助理,一个美术——叶晏孜,一个服装——吴洁,一个道具——吴顺淇,
先开始绘制草图,那时他们都刚从学校毕业。
回想二三十年前,自己刚从学校毕业搬到纽约谋职。
写信给美国当代剧场舞台美术设计大师李名觉,
希望前辈可以对自己不成熟的作品给予批评,
因而有特殊的缘分接受大师诸多的个别指导,
他交给我一出歌剧《莎乐美》(Salomé)作为启蒙的基础,
记得他最常讲的一句话是:“You have to think like a director !”
意思是:设计时,你得跟导演的想法同步,或者,你若是导演你会怎么思考。
这个教诲一直铭记在心。
从1994 年开始跟侯导拍片,很少像《刺客聂隐娘》这样……
拍得那么辛苦、拍得如此挫败,困顿而几近无奈与无助,
最终在面对自己时,又自觉收获如此充沛。
现在回想,那是一种又恨又爱的历程,
过程中算是有被侯导的“冷静”启发到,也算是另类的精进吧!
挫败的是,完全看不到导演脑海里的画面,
或许他自己也还没形成任何画面;
他不跟你多说,有可能是对美术专业完全的信任,
也有可能对当下场景不满意,想冷处理!(冷暴力往往是最厉害的招式。)
我们在台北中影搭了两栋仿唐建筑,因为导演不喜被局限在不见天光的摄影棚内,
选择内景外搭,电影中所有的内景,都在这两大栋空间内发生,
以各式屏门、窗扇、卷帘、帐帷、纱帘、屏风、纱帐、竹帘……
围出剧本里各个角色的生活空间、大小议事空间、宴会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