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谋得了一份工会推荐工作,西纽约的雷诺兹铝业,薪水是他在散热器店的三倍。上下班路上来回将近两小时,随后一天的活也会累伤肌腱,但他乐意——钱和福利格外优厚。这是他第一次迈出移民的群体。种族主义表态了。他打了两架,被报告给了老板,他们让他留职察看。他熬过了那段时间,得到提升和部门最高工作评级,以及全公司最差的时间表。白人总是将最差的轮班时间丢给他和他的朋友楚伊托1。你猜怎么着?他们会说,手拍拍他们的背,我这星期需要陪孩子,我知Chuito,这里是音译。在俚语中,这个单词还有另一层含义:父母中有一方是中国人的中意混血儿。
道你不会介意替下我的班。
是的,我的朋友,爸爸说,我不介意。有次楚伊托向老板抱怨,却被说成是“破坏部门的如家氛围”。两个人都知道最好别再提这茬。
要上班的日子里,爸爸太累不会去见禾禾。他享用完晚餐,就坐下来看《猫和老鼠》,里面的暴力镜头让他开心。尼尔达,瞧这个。他会嚷着,而她总会应声出现,嘴里衔着针,手里抱着宝宝。爸爸笑得那么大声,楼上的米拉格罗斯也跟着笑起来,即便没看见发生了什么。哦,太棒了!他说。你来看看这个!
他们要杀死对方!
一天,他没吃晚饭也没看电视,开车和楚伊托一道去新泽西珀思·安堡的一个小镇。楚伊托的小精灵车1开进了一片正在建设中的社区。地上挖出了巨大的坑,高耸的褐色砖垛垒在那里等着被砌进大楼。新的管道排列以里计数,空气中飘着化学物质的酸味。那是一个凉爽的夜晚,人们在地坑和沉睡的货车周围游荡。
我有个朋友负责这里的招工,楚伊托说。
建筑?
不是。社区建起来后,他们需要管理人员来维护。保持热Gremlin,美国一汽车品牌。
水系统正常运转,修理漏水的龙头,给浴室装新瓷砖。等等。
做这个的话,你可以领一份薪水,住宿免费。这种工作才值得做。旁边的城市很安静,都是些好老外。听着拉蒙,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帮你在这里找份工作。搬到这个地方来不错。出了城,很安全。我会把你的名字放在名单最上头,这地方完工后,你就有一份轻松体面的工作了。
这听起来比梦还美。
别提梦想,这是真的。伙计。
两人察看了工地大约一小时,然后返回布鲁克林。爸爸很沉默。一个计划正在形成中。如果家人从岛上过来,这里将是他安置他们的地方。安静,上班又近。最重要的,邻居们不认识他,和他在美国的妻子。那晚回到家时,他对尼尔达只字未提去了哪里。他不在乎她的怀疑,不在乎她冲着他大叫,因为沾满泥巴的鞋子。
爸爸继续寄钱回家,在禾禾的保险箱里,他存起来一大笔机票钱。然后一天早晨,阳光充满了整个房子,天空看起来又薄又蓝,挂不住任何云朵。尼尔达说,我今年想回岛上。
你说真的?
我想看望老人。
宝宝怎么办?
他没回去过,对吧?
是的。
那么他应该回去看看他的家乡。我认为这很重要。
我同意,他说,用钢笔敲着皱巴巴的餐具垫。听起来你是认真的。
我想我是。
也许我会跟你一起回去。
你自己说的哦。她有理由怀疑他。他真的很善于计划事情又很不善于落实。她也一直没有停止怀疑,直到他上了飞机,坐在她身旁,焦虑不安地翻弄着目录册、呕吐袋和安全指南。
他在圣多明各呆了五天。住在城市西边尼尔达家人的房子里。房子被漆成鲜艳的橙色,旁边有个矮趴趴的外屋,一头猪在圈里拱来拱去。奥梅罗和何塞法,尼尔达的叔叔婶婶,去机场用出租车把他们接回来,让他们住“卧室”。那两口子自己住另外一间,客厅。
你会去看他们吗?第一天晚上尼尔达问。他们都听见自己的肚子在响,它们正在奋力消化着吃下去的那堆肝和木薯的大餐。外面,公鸡在咕咕哝哝地互啄。
1也许吧,他说,如果有时间。
我知道你就是为这个来的。
有乡村生活经验的人会知道,这两种声响很接近。
一个男人去看他的家人有什么错?你有事要去看你第一个丈夫,我也会允许的,不是吗?
她知道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