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脸(二)

我宁愿呆在里面,里面凉快。

他会一直呆到那个也住在山里的洗衣妇从厨房里喊出来:走开。你一点不难为情吗?他会握住大门的栏条,用力拉开一点,嘟哝着,让她看看她干扰到的是谁。

每星期洛神父都让他买一本漫画书。神父带他去书店,在他仔细浏览书架的时候,站在街上,保护他。

今天他买了一本《卡里曼》,他戴着包头巾,从不废话。要是他的脸也被遮着,就完美了。

他在角落里张望,等待着机会远离人群。他自有一套隐身术,没有人能抓住他。即便他的姨父,那个看守大坝,一言不发地溜达的人。狗能闻出他的气味,有一两只过来嗅了嗅他的脚。他把它们推开,因为它们会向敌人泄露他的藏身之处。那么多人希望他跌倒,那么多人希望他消失。

一个老人需要人帮他推小车。一只猫需要被引导过街。

嘿无脸人!一个骑摩托的人喊叫起来。你在这里搞什么鬼?你还没开始吃猫吗?吃了吗?

他接下来就要吃小孩了。另一个人接了上来。

别碰那猫,它不是你的。

他跑了。天有点晚了,店铺都在关门,每个角落里的摩托车也都散开了,只留下油斑和尘土中的锈迹。

他正在计算是否还能再买一个玉米烤饼时,伏兵出现了。四个男孩抱住了他,硬币从手中像蚂蚱一样跳了出去。那个只长了一条眉毛的胖男孩坐在他胸口,他喘不过气来。其他的人立在周围。他害怕极了。

我们要把你变成个女孩。胖男孩说。他能听见这些单词在那胖子的肉体里回荡。他想呼吸,可肺像口袋一样帖在一起。

你以前是个女孩吗?

我打赌他做过。这没什么好笑的。

他念了声“力量”,胖男孩从他身上飞了出去。他顺着街道奔跑起来,其他人在后面追。你们放过他吧。美容店的店主说,但没人听她的,从他丈夫为了一个海地人离开她之后,就没人听她的了。他跑回教堂,溜进去藏了起来。男孩们朝教堂门上扔石头,但eliso,看门人说,孩子们,准备去地狱吧,从旁边挥过来一把弯刀。外面一切归于沉寂。他坐在教堂长椅下面,等着夜幕降临,他好回家去到烟房中睡觉。他擦了擦短裤上的血,往伤口上吐唾沫,把里面的尘土弄出来。

你还好吧?洛神父问。

我跑的一点力气都没了。

神父坐了下来。穿着短裤和正装衬衫的他看上去就像一个古巴商店老板。他双手交合。我一直在想你北上的事情。我想象你在雪里的样子。

雪不会烦到我。

雪会烦到所有人。

他们喜欢角力吗?

洛神父笑了。几乎和我们一样喜欢,可他们那里没有人会被砍伤,再也不会有了。

他从长椅下钻出来,给神父看他的膝盖。神父叹气说。我们来把它护理一下吧,好吗?

别用红色的药就好了。

我们不用红色的药了。我们现在有白色的药,不会疼。

我看到才会相信。

没有人对他隐瞒什么。他们把故事对他讲了一遍又一遍,好像怕他忘掉似的。

某些晚上,他打开眼睛,猪又回来了。总是那么庞大和苍白。它的蹄子踩进他的胸膛里,它呼吸时他能闻到烂香蕉的气味。钝牙在他的眼睛下面撕出一条口子,露出鲜嫩的肌肉,像木瓜。他转过头去保护另一边脸。有的梦里,他保住的是左脸,有的梦是右脸。最可怕的梦是他转不动脑袋,它的嘴像一个坛口一样笼罩,无处可逃。他尖叫着醒过来,血从脖子上汇流而下。他咬了自己的舌头,它肿了,他再也不能入睡,直到他告诉自己要像个坚强的男人。

洛神父借了辆本田摩托,两人一早就出发。他转弯的时候朝里侧着,神父说,别侧太过。会把我们翻倒的。

我们没事的!他喊道。

去奥科阿的路上不见人烟,农庄很干,许多庄园都被废弃了,他只在一个陡岸上看见一匹孤零零的黑马。它在啃一棵灌木,背上栖着一只草鹭。

诊所里挤满了流血的人,一个护士领着他们往前面穿行。

今天怎么样?医生问。

我很好。他说。你什么时候送我去?

医生笑了,让他除下面罩,接着用大拇指按摩他的脸。医生的牙缝里残留着无色的食物。吞咽有困难吗?

没有。

呼吸呢?

没有。

有过头痛吗?嗓子疼过吗?会眩晕吗?

从来没有。

医生检查了他的眼睛、耳朵,听了听他的呼吸。一切正常,洛。

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你有个准数吗?

哦,医生说,我们最终要把他送到那里去的。

洛神父笑了,一只手放到他肩膀上。你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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