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溺(四)

有的晚上,我和伙伴们开车去新布隆斯维克。一个漂亮的城市,拉里坦河很浅,淤泥填塞,你不是耶稣也能走过去。我们来到梅洛迪和罗克西夜总会,盯着女大学生瞧。没有女孩和我们跳舞,但是一瞥一摸就能让我们说上几小时。

夜总会一关门,我们就去弗兰克林餐馆,大嚼煎饼,然后,抽完了袋子里的东西,就回家。丹尼在后座上晕过去了,亚历克斯摇下车窗,让风吹进眼睛。他过去睡着过两次,撞坏过两辆车。街上没有了大学生和当地居民,我们冲过路上的每一盏灯,不管红绿。在旧桥高速上,我们经过了同志吧,那里似乎从来不关门。停车场上全是男同志,喝着酒聊着天。

有时亚历克斯会在路边停下来,说,见谅。如果有人从酒吧里走过来,他会用他的塑料手枪指着他们,只是为了看看他们会跑还是会兴奋。今天晚上他只是把头伸出窗外。操你!他大喊,然后大笑着坐回来。

有新意,我说。

他又把头伸出窗外,然后吃我!

恩,丹尼在后座上咕哝,吃我。

有两次。是的。

第一次是在那年夏末。我们刚从泳池回来,在他爸妈的公寓里看一个黄色录像。他爸爸很迷这种带子,从加利福尼亚和大急流市[1]的批发商那里订购。贝托曾经告诉我,他爸爸大白天在那看录像,他妈妈在厨房里,用几个小时的时间煮一锅木豆饭,他爸爸半点都不关心她妈妈。贝托会坐下和他爸爸一道看,两个人都一句话不说,只是在看到有人被抓个现行的时候才哈哈大笑。

我们在看一个新片子,那玩意看起来像是在隔壁公寓里拍的,看了大概一小时,他的手伸进了我的短裤里。你搞什么鬼?我问,但他没停。他的手干干的。我眼睛盯着电视,吓得不敢看。我一下子就到了,流到了塑料沙发套上。我的腿开始发抖,忽然想出去。我走的时候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看着屏幕。

第二天他打电话来,听到他的声音时我很冷静,但我不想去购物中心和任何别的地方。我妈妈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追着我问。我对她说别烦我,我爸爸正好在家,过来看我们的。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一巴掌把我扇倒在地。我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地下室,非常害怕自己会变得不正常,变成一个同志,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那时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正是因为这一点,我那天晚上出了公寓,来到池边。他已经在那里了,水下他的身体苍白而松软。嘿,他说。我在为你担心呢。

没什么好担心。我说。

我们游着,但没说什么话,后来我们观看一帮天顶区的家伙扯掉了一个女孩的比基尼胸罩。那女孩一个人敢来这里晃悠,也是够蠢。给我,她说,护住自己,可那些孩子嚎叫着,把它举过她头顶,闪亮的带子在她够不到的地方翻飞。他们开始拉扯她的胳膊,她走开了,他们就在那里把胸罩往自己扁平的胸肌上扣。

他把手放在我肩膀上,我的脉搏在他掌心下成为一种信号。我们走吧。他说。除非你感觉不好。

我感觉很好,我说。

因为他爸妈上夜班,这地方直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都是我们的。我们坐在电视前,围着浴巾,他的手撑在我小腹和大腿之间。你不喜欢我就会停的,他说,但我没回答。我到了之后,他头枕着我的膝盖。我似睡非睡,似醒非醒,停留在一种中间状态,缓慢地前后摇动,就像海浪将漂浮的垃圾向岸边推送,一遍遍将它卷起。再过三星期他就要走了。没有人能碰我,他不停地说。我们已经去参观过那学校,看见了那儿有多美,所有的学生都从宿舍流向教室。我想起高中的时候,每次有航天飞机从弗罗里达升空时,我们老师喜欢把我召集到他们的休息室。其中一个老师,有两个语法学校是以他家姓氏命名的,他把我们比作航天飞机。你们中只有少数人会成功。那些人是轨道飞行器。但大多数人都会被燃烧掉。哪儿都到不了。他的手落到桌子上。我能看见自己在下降,消解,大地在我下面展开,坚硬而明亮。

我闭上眼睛,电视开着,忽然门厅的门被撞开了,他跳了起来,我手忙脚乱拉上短裤,差点没把小弟弟弄折了,只是邻居,他说,笑起来。他在笑,可我说,见鬼,穿上了衣服。

我相信我看见他在他爸爸快报废的凯迪拉克里,正往高速上去,但我不能肯定。他很可能已经回学校去了。我在家附近交易,在小孩们喝酒抽烟的同一条死胡同里巡回。这些朋克们和我开玩笑,在我身上搜窃听器,有时拍得太重了。现在9号线旁建起了单排商业区,许多人都有了兼职工作。小孩们穿着围裙,站在一起吸烟,名字牌从口袋里沉重地挂下来。

我回到家时,运动鞋脏了,于是拿了把旧牙刷刷鞋底,把泥土都刮到盆里,妈妈已经打开了窗户,撑着门,天够凉了。她说。她已经准备好了晚饭——米饭和青豆,炸奶酪,芭蕉炸糕。瞧我买的,她说,给我看两件蓝T恤。他们买一赠一,所以我就帮你买了一件,试试。

衣服有点紧,但我不介意。她打开电视。一个译成了西班牙语的电影,经典,人人都知道的。演员们把自己颠来扑去,很是热烈,但言语乏味而做作。很难想象有人会这样生活。我从口袋里拔出一卷钱。她从我手上接过,用手指抚平折痕。这样对待钱的人没资格花它。她说。

我们看着电影,在一起的这两小时让我们变得友好了。她把手放到我手上。电影快放演完了,正当主人公要在一片弹雨中倒下时,她取下了眼镜,揉起了太阳穴,电视的光在她脸上闪烁。她又看了一分钟,然后下巴垂到了胸前。几乎是立刻,她的睫毛颤动起来,一个沉默的信号。她在做梦,梦见博卡拉顿,梦见和爸爸一起在蓝花楹下散步。你永远也去不了那里,这是贝托说过的,我送他走那天,他这么对我说。他递给我一样礼物,一本书。他走后我把它扔了,都懒得打开一下看他写了什么。

我让她睡到了影片结束。我叫醒她时她摇了摇头,做了个怪脸。你最好检查一下窗户,她说,我答应她我会。

[1] 美国密歇根州一城市,消费性物品制造业发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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