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的父母一根筋地认为伤害已经降到最低,却不知这种决定不管儿女年纪大小,永远都只能是刀子捅进心脏。
林意如在家里拿出户口本翻开。自从美景嫁人,户口已经转了出去,所以这本子上只剩下两页,一页属于他,一页是她的。她原本以为残生只要两人在一起就够了,可现在看着真有点可笑。
什么爱情婚姻,原来随着时间的消逝,不值一文。
何世仁紧随其后进房翻出身份证,甚至连两本结婚证都翻了出来。
他说:“再不快点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她没有作声。如果他现在肯道歉,她可以不去离婚,可以不计较刚才那一巴掌。
他看着不动声色的她,心里明白她其实一点也不想离婚。毕竟是相处了二十几年的人,他太了解她的性子,可是刚才的话已经说绝了,况且他母亲现在被人虐待成那样,他余火未消。于是他捏紧手上的证件,说:“我在外面等你,你动作快点。”她的那丝眷恋终于消失殆尽,她合上户口本,面无表情地立刻跟了出去。
两人在花园路口叫了计程车,坐在计程车里,她一路都沉默不语。
他却还在骂:“这二十几年,我已经忍够你了。”
也许这世上所有的夫妻要离婚的时候都不会冷静,都会细数对方的缺点,拿出最尖锐的刺去攻击另一半。
她也还击:“你以为你好?这二十几年来,你有做过一点家务?整天说男人赚钱女人持家,你赚了多少?这么多年我跟着你省吃省穿省用,我到底哪里让你忍够了?你到底凭什么说忍够我了?”她想起刚才那一巴掌,火焰沸腾地吼,“你凭什么打我?你有什么理由打我?”
他也咬牙切齿:“我凭什么打你?因为你不孝!”
她咆哮:“我还要说你不是个男人,不是个东西!我还要说你没事就出去鬼混,随便跟别的女人睡觉,老脸都丢干净了。”
“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凭什么污蔑我?”
“那你又凭什么污蔑我?”
“你不孝!”何世仁气不打一处来。
“你出轨,出去鬼混。”林意如蛮不讲理,完全让火气蒙蔽了思绪。司机实在看不下去,故意鸣喇叭,两人瞥了眼前座的司机,这才冷静下来,达成了共识。既然要离婚了,又何必在外人面前出丑?
计程车一路开到了民政局,顺畅得让林意如感到忧伤。二十几年前,这里并不是城市,而是农村,那时到处都是泥巴路,一望无际的田地,四周的建筑几乎清一色是瓦房、土房。而她结婚那天,坐着少有的拖拉机,头上戴朵大红花,风风火火地跟着他到了民政局。
那时候总认为感情能一生一世,可不承想,二十几年后的今天,一切戛然而止。
她伤感地看着民政局,艰难地抬起脚走了上去。民政局里离婚的人比他们想象中的多,到处都是中年夫妻在办离婚手续。两人错愕地盯着那一大堆离婚的人,也加入排队等待的行列。何世仁心思复杂地瞥了眼身旁枯坐的人,客气地问:“要不要喝水?”
她说:“好。”
他起身的时候,她又吩咐:“你胃不好,不要喝冰水,温水就好了。”
他怔了怔,应了句:“你胃也不好,也喝温水吧。”
她眼里猛地又一热,只能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看向别的地方。
不算宽敞的地方不少夫妻吵得面红耳赤,更有夫妻吵着吵着扭打到了一起。民政局四五个工作人员忙得焦头烂额,人群中有人在大声讲电话:“我还没有离婚,因为高考结束了,离婚潮来了,现在这里都是要离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