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救人之前,他从未想过那个满身泥泞的人是这等惊艳的绝色。而这段时间以来,她扮着男孩子不提自己的身份和去向,他也就不问起。只因自己幼时就经历了一番大变,相信各人总有不可言的苦衷。
他不过看她捣鼓着把早荷的发式换成两只朝天辫,逗得满府的人乐不可支;看她把院里的杨柳编成秋千,荡得满庭春风;看她让厨房的老鼠齐齐死在老是瞪她的龚侍卫房中,吓得丫头们乱成一锅粥,看她逗弄叶医师不知变通用药,实则几分指点……他一面在抱怨的人面前护着她,一面也觉得新奇愉悦。难怪早荷不平,成天嘟囔说自己偏心。他只好给跟了他十来年的贴身丫头解释:“童若虽玩性大点,也没真闹出什么事。罢了,你就当她是我的妹妹,让着她一些吧。”
话一出口,他倒为自己的口不择言讶异了。许是初闻兄长的死讯,他心头悲痛难过,明晓得大祸临头,世上又再无一个守望相助的血亲,才会推己及人,意外地援手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孩子。甚而对她日渐关怀喜爱,以致如今她突然说要离开,他居然有点舍不得,不,也许不止一点儿……
“这就要走?”
倾瞳目不转睛地瞧着人,“不错。因为王爷的病,药石无灵,童若多留无益。”
这丫头,话说得这么直白……
余箫不禁落寞地一笑,从身边取出块木牌递过来,“本王也晓得这是早晚的事。大家相识一场,这块随身令牌至少可保你一路通关过卡。童若保重,路上小心吧!”
清丽的眸子隐约水泽一闪。
难得的不是富有万金施人百两,而是清粥一碗,也肯与人分享。可惜这余箫宽仁大度,却不负半点心机,只靠自己等待念佛,却如何保命?
倾瞳这才打定主意,当真大方地接过了令牌,却从身边取出一封信,“人说大恩不言谢。王爷如此真情厚意,童若不敢再藏私。这里有一个灵方,等童若走后王爷再拆开来看吧。别的不说,只要能按药方抓药服用,定能保王爷长命百岁,岁月悠悠!”
远山叠翠,黄鹂鸣柳,轻疾的马蹄声将淮西王府抛到脑后,马上的女子唇角娇媚,淡染了一抹笑——她的那剂药方虽猛了些,却是良药苦口,只要那个淮西王爷肯信她!
其实这大半个月来,与一干下人玩笑里稍加打探,她早对王府的一切成竹在胸。原来这位淮南王久病不愈,实则因为自己的兄长——成王余徵。一个月前,远在关北的成王应召回了禹华都城,不出七日,就被扣上个聚兵私积的罪名掉了脑袋。粗粗联起当年先皇一日驾崩的蹊跷旧事,再加上连年承帝多病的传言,成王的死因也就昭然若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