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燮国王城开始,一道消息仿佛插上了翅膀,旋风般地传遍朝野,甚至有向其他诸侯国渲染的势头——
燮王朱炎病重,已不能视事!
更有甚者,言之凿凿地说他已暴毙,目前不过是秘不发丧而已!
疏真默默听着身旁两个男人的议论,仍是专心致志地静坐,身前一架绣屏,上面已然初见规模。
完好的左手轻稳柔韧、不再生疏,至于右手……她苦笑着,凌空挥动几下,仍是木然无觉。
多年苦练的剑术,因此而几乎全废啊……
她心中自嘲,耳边随意飘过一两句话。朱闻和卫羽因着整顿全军的事项,正在热切讨论中。
疏真微微一笑——男人面对这般血腥杀戮之事,总是满怀热情,她随意听了两句,心中顿时升起警兆——
“你们准备做什么?”
她轻声问道。
朱闻看向她,一派轻松地笑道:“只是略微整顿一下边境,如今不用跟那颜部打仗,也该好好敲打他们一下。”
疏真心中冷笑,忍了一会儿,禁不住还是拂袖而起,心下怒道:满口谎话……
她随即头也不回地出门,到了朱红门槛前,她想了一会儿,终于忍住气,走到卫羽身前——
“拿来。”
“什么?”
遭遇池鱼之殃的倒霉军师无辜苦笑,却被疏真的冷眼盯住,再也躲闪不得。
“关于燮王、王城近况的所有书件。”
见两人还在犹豫,她冷笑着咬牙道:“既然把我拖下水,为你们出谋划策,那就爽快些。”
朱闻干笑了两声,终于乖乖取过一叠厚纸,叹道:“我父王先前摔断了一条腿,如今又纵欲花丛,王城如今正是一片混乱呢,我可不愿去趟那浑水。”
到现在还在骗人!
疏真怒极反笑,接过书件,疾步而走,再也不理会身后二人。
“君侯……”
“什么?”
“您又招惹她了?”
卫羽摸着下巴,悄声道:“该不会又是您上去乱摸——”
一声痛叫被他及时压抑在齿边,朱闻取过他手背上的沉重石砚,轻笑悠然道:“手一滑,就落下来了,你没伤着吧?”
卫羽默然无语。
疏真一一看完手中书件,心中只觉一阵悚然——
“果然如此!好一个陷阱!”
她望向窗外天光,只觉得浑身都在战栗微颤——这是棋逢对手,更是洞察先机的兴奋!
初春时分的北疆大地,万物方才复苏,素来地广人稀的城镇里,满是人声笑语。连远在冰原之上的各族族民,也来到集上交换猎物,度过这一春荒景。
回夜宫所在乃是整个封地中最为繁盛之地,附近楼宇繁盛,也算一景。这几日,附近庶民和商贾却经常见到策马疾驰的兵士,马蹄的烟尘呼啸而过,越发频繁,却在他们心中投下隐约的阴霾——
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
在市井的猜测之下,朱闻在银安殿里仍是稳如磐石,并不见什么异样。
朱闻披了件宽袍,接过燕姬纤手奉上的银耳莲子羹,却不撒手,在她白洁柔腻的皓腕上轻捏一把,神色之间,满是蜜里调油的柔情。
燕姬别过身去,以袖掩住嘴轻笑,腰肢却似花枝乱颤——
“君上,昨日狩猎之时,你的手就不老实……”
她娇嗔道,神色之间满是妩媚的撩拨,让人心神荡漾。
朱闻笑而不答,接过羹汤尝了一口,笑道:“真甜……”
两人又调笑了一阵,燕姬试探着问道:“君侯,这几天怎么老见些顶盔冠甲的兵将,路上偶遇了几次,害得我连忙回避,真是吓死人了……”
朱闻微微一笑,深邃黑瞳中但见流光闪烁,不可逼视:“没什么,只是些北狄蛮夷而已。”
燕姬心中一凛,正要再问,却听殿外“吱呀”一声,黑桐木门竟被随意推开,一道清丽身影飘然而来。
看清对方的面容后,燕姬眼中露出嫉恨之色,“咦”了一声,却做出惊诧羞恼的模样,脆声道:“妹妹,你这是……”
疏真着一件玄底紫云纹深衣,背后蝴蝶系带纷飞,显得腰间不盈一握,她逆光而来,连面上的黥纹也看不真切,竟是清渺高华,宛如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