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鸩案(2)

朱闻耳边回响着疏真意味深长的一句话,心中却是冷怒至极,一旁的卫羽以指叩着几案,豁然开朗道:“原来如此,如果瑗夫人身亡,燕姬被惩,再波及一二宫人,我们这边的眼线便消亡殆尽了。在这个夺谪争位的节骨眼上,您若是剪除细作,那定是所谋非小,一夜之间,彼此剑拔弩张的王子们,便会警觉戒备,将所有矛头一起对准您。”

朱闻沉声道:“更何况,阿瑗是父王亲赐的,她若死去,本身就是对父王的莫大藐视——没有人会相信这是燕姬那个蠢女人干的,所有人都会猜忌我。”

他怒极反笑,一掌拍在桌上,悄无声息的,檀木桌化为了齑粉——

“他们自己在王城斗个你死我活也就罢了,居然把主意动到我头上了!”

卫羽却不再出声,只是望着满地木粉,呆呆地有些出神。

“你在想什么?”

卫羽皱起眉,有些懊恼道:“我这个军师太不称职了,居然没有及时看出其中的诡秘。那位疏真姑娘一语道破天机,实在不简单。”

卫羽眯起眼,想起昨夜所见,断然道:“她那般的风度、气韵,可不是平凡人家所能有的。”

朱闻微微一笑,神色之间一派从容:“我又岂会不知?早在先前,便在居延俘来之人中细查过。”

他顿了一顿,继续道:“据说朝中也甚不安宁,神宁长公主一纸诏令,便有百余官员被清洗,重则诛族,轻则流放,她大概就是这批官员的家眷……”

卫羽对此事也有所耳闻:“听说京城那边闹得血流飘杵,一片风声鹤唳,人人自危。那位长公主殿下,也实在太过恣意跋扈了!”

“天子尚且年幼,她以长姐之尊摄政,掌有黄钺白旄,为人深谋果决、须眉难及,天下间又有几人敢掠其锋芒?”

朱闻如此断言,又道:“朝中有此一人,诸侯便多有掣肘——自下唐、南晋、陈等以来,除去我燮国,各方在她面前,谁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他眉宇间涌起一道微带恶意的冷笑:“我燮国势大,眼看着就是朝廷下一步的目标,王城那些人却仍是肆意内斗,所谓不知死活,莫过于此了!”

午后的日光照耀着他全身,冰冷俊颜因激越讥讽而带上了一层微红,却显出一种不羁的男子气概,让人目眩神迷。

午后的日光清浅,屋檐下残雪滴落,有些拖成长长的冰棱,五光十色般迷离。

疏真以银剪利落地割去尾线,端详着眼前这一幅绣品,但见上面洛神翩然,顾盼生辉,于是微微一笑,略觉满意。

一道纤细身形在背后静静拖下阴影,疏真回过头去,不意外地端详着虹菱,笑着问道:“可好些了吗?”

虹菱披着羊毛大坎肩,仿佛不胜寒意,却仍笑着应道:“姐姐,我没事的。”

她想起昨夜这一场噩梦,蹙眉间一片惊惶:“如今燕主子也被禁足了,我们这西侧殿上下都惶惶不安——姐姐,你说,万一燕主子真被问罪,我们这一干人可怎么好?”

疏真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流转,却是一丝未动:“我们这些下人奴婢,本就是无根浮萍,何必去管这些贵人们的事,左右我尚有手艺,在谁手下,都少不了你我姐妹的衣食。”

她仿佛是在告诫虹菱,又仿佛是在自言心胸,银针在空中拖曳出一道优美弧线后,又开始跳跃不已,仿佛有了灵性一般。

只是不期然的,她想起那个长发幽黑近蓝,带起无边冰寒的男子,不由暗自叹道:“朱闻……如果我所料不差,针对你的布局,可是环环相扣,远不只这一着啊……”

她想得入神,有些茫然自失,暗笑道:这些又与我何干?

她心中正在暗潮起伏,却听屋舍外一阵杂乱脚步声,随即,大门被粗暴推开,却是几个三十上下的健妇,粗手大脚、眉目不善,正冷冷看向室内。

“奉顺贤夫人之命,带你二人去回话!”

说完,便七手八脚上前推搡拉人。

疏真未及动怒,却听屋外传来一道响亮的宣告声——

“君侯驾临,是什么人胆敢在此喧哗闹事?”

只见朱闻一身便装,在侍卫的簇拥下,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他冷眼一扫,不悦道:“你们在这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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