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时而传来一些虫子的鸣叫,星星蒙昧的眼睛在天空中眨动。
凄清的月光慢慢吞吞地穿梭在山峦之间,在它与山峦交错而过的时候,竟发出叽叽嘎嘎的摩擦声,给似无尽头的静寂的川藏线平添不少动感。远处草原上帐房里反射出的微光就像雪豹矇眬欲睡的眼睛。
悬崖上单薄的下弦月。
月色下,我们的车子在海拔3500米以上的高原向前行进,草原和远山次第向后退去。
这时,天空完全被云遮蔽了,我们抬头往上看,很难相信除了云还有其他存在。其时,太阳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像个朦朦胧胧橙色占了大半的、红彤彤的球体,悬挂在天穹的另一边。日月同辉的奇观只有在高原上才得以见,可惜的是月亮只呈现了一半。这时候的天穹是湛蓝色的,透亮,一朵朵云团随意地飘浮在上面,无所归属。
傍晚行驶在川藏线上,无异于把人带入一个奇异的世界。月色清辉之下,脉脉雅香飘然而至。真好像是什么天上仙子轻纱罗素地掠过你身边,留下余香袅袅,绕梁半日。月色清辉随意泼洒,山野一片寂寞,仿佛整个宇宙除了橙红色的落日和皎洁如水形如钩的下弦月,只存在我们几个人,以及那伴着月亮冉冉升起的点点星星,在闪烁着。
青藏高原的山峦突兀而峻奇,一座座山峰如随时准备刺破苍穹的利刃。车子行驶其中,仿佛行驶于兵器大阵,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齐齐向你砍将过来;又仿佛行驶在山峦的剪影画里,那些尖峰呀、悬崖啊,无情地朝你压过来。
……
“看呀!藏寨!”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大家的目光齐齐转了过去。
云遮雾罩的雪山沉默无语,半山上、公路旁,散落着藏族寨子。特别是半山上的藏房,像一只只庞大的积木挂在陡峭的山梁上,山梁的脉搏直直向上延伸,爬上雪山的脉络。雪山高高在上,雄浑、威严,极具震撼力,叫人不由地敬畏。
寨子里的房子有夯土结构的、砖木结构的、混凝土结构的,有简陋的,有宽绰的。无论是简陋也罢,宽绰也罢,统统是藏式传统模样,平顶、梁柱绘画。重彩、绚丽。藏寨,完成了藏族同胞的一个又一个人生驿站,承载着藏族孩子的岁月,为他们结构一生的连环添了一个完整的扣。愿这些简朴而外露寒伧的藏式平房里的人们永远快乐。
我们知道,无论家是夯土的,还是木结构的,哪怕就是价值连城的别墅豪宅,首先就是住在里面的人是否快乐。
暮雾弥漫的山林时时传来松柏的香味,夜空淡薄得像一方即将铺陈开的丝巾。置身如此由绿色披挂的峡谷之中,两边的山峰则是欢乐与畅想。前方的路遥遥不可知,连续不断地续写着藏地密码的下一个章节,夏季川藏线的安危充满神秘的等待。只有夜晚的星能以平等而智慧的心,聆听我们心中的倾诉。
行进在其险无比的川藏线,我能感觉到这藏地的大命脉在怦然跳动,如天空中恬静的星,满眼的星,多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生命的原色在这路上显得黯淡,一点都不起眼。于是,我的身体缩小了起来,灵魂也变得空空如也,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想,让星引我们行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