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家(10)

永远和自己稿纸角力吵架的小说家朱天文心知其意但仍觉不可思议,问我做何感想,我努力回想,好像便只有临帖写字时庶几接近这样,还有一人打谱摆棋时。我记得小说家冯内古特讲过他一位友人吸食海洛因(或古柯碱)的经验,说那是他这一辈子惟一一次不感觉有所谓“生之负担”的全然轻松完全自由的一刻,所以太恐怖了如女妖歌声终身不敢再靠近一次;写字时没戏剧性、幻境性的甜美到这样,但你的的确确感觉自己肩膀总算可以松开来放下来(你往往这才发觉它原来还是紧绷的、使力的),生命的苦役暂时卸除,尽管你也知道这并未结束,待会儿收好笔墨棋子你仍得好好活下去。

Oh,my friend,We’re older but no wiser.For in our hearts the dreams are still the same.这是张大春我们喜欢的一首歌《那些日子》。写字是舒适的、轻松的、自由的,是偷来的时刻,也许这才是张大春的真正秘密,像他小说《将军碑》偷来奇妙时间的老将军一样,够他可以如此不理人不理世界、一株植物般拿着毛笔地老天荒的一直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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