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随敬帝出巡扎营,他偶然经过阮少卿帐前,这人故意遣人泼了他一身洗脚水,然后佯装不知,睁大眼睛戏谑:“谁这么不小心,竟拿了本侯的洗脚水去泼邵公子?”
洗脚水……
周围的禁军纷纷愕然,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邵文槿却只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地脱下外袍,一扔,转身便走,不予计较。邵文槿素来在军中声名就好,如此修养举动,阮婉相形见绌。京中禁军当即掩面,懊悔从前怎么就鬼迷心窍投了禁军?
这件就是他当日扔掉的外袍。
“洪水猛兽?”他双眸一紧,侧身低喝,“阮少卿!”
片刻,屋内传来阮婉懒洋洋的声音:“本侯早让你命人将狗洞堵上,为何大白日的还会有疯狗跑入府中咆哮?去找人问一声。”
叶心忧心忡忡地跑出屋,阮婉也摇着折扇出来,见到他,好似惊讶般掀了掀眼皮,愣愣道:“邵公子何时来的?方才可有见到本侯苑中喧哗的疯狗?”
邵文槿幽幽抬眸。
见邵文槿不接话,阮婉又装作一番正经:“本侯正好要去将军府寻邵公子,听闻本侯府上的丫鬟被将军府扣下了?”
“是。”他目不转睛地看她,眸色是军中多年特有的硬气。
“阿莲平素就笨得离奇,本侯的马也养在南郊,让她去给本侯的马匹喂巴豆,竟然都能喂错给邵公子。”
喂错了马?一旁三人全然僵住。
江离的嘴角抽了抽,睁眼说瞎话,鬼都不信!
谁会有病去给自己的马喂巴豆!
阮婉则是轻摇折扇,娓娓解释:“二月里冬春交替,京中近来寒暑不常。邪风尚余,淫威不减。稍不将息则易脾胃不调,又时有疲乏,心火上浮,四肢浮肿,晃晃若无力,又圈之无为,双目恹恹,观之甚为……”
“阮少卿,你到底想说什么?”
“马干燥。”
“……”
“……”
江离不免按紧腰上的佩刀,随时戒备,生怕邵文槿一时控制不住将侯爷掐死。
阮婉则明显强忍着笑意,尴尬开口:“害邵公子痛失了爱剑,本侯亦有责任,明日定会亲自拜访高太尉的侄子,让他将剑还给邵公子如何?”
“不必了。”邵文槿凛目一瞥,缓缓上前。
阮婉顿觉压迫感骤然自脚跟处席卷而来,但输人不能输气势,藏在袖间的双手死死攥紧,羽睫微颤,却硬着头皮没有动弹。
好在平日里不算靠谱的江离关键时候发挥了作用,先邵文槿一步置身于阮婉身前,拱手沉声:“邵公子,这里是侯府。”
邵文槿果真驻足,冷冷道:“阮少卿,过往我当你年幼顽劣,孤身在京中无人管束,才会听从父亲嘱咐,多番挑衅都不与你计较。今日言尽于此,日后但凡再有一次,我不介意替旁人管束你。”
他凭什么管束她?!阮婉心中也涌上一股恼意。
恰逢叶心领了小九前来,小九吓得腿一软:“侯爷息怒!侯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堵上苑中狗洞,勿让疯狗再突然跑出惊扰了侯爷!”
邵文槿的脸色骤然阴沉,应景得很。
江离又忍不住嘴角抽搐,生怕惹怒了邵文槿,会暴起砍死侯爷,当下义正词严地喝道:“胡闹!侯府中怎么会有狗洞!”
“不是……”小九不明就里,话到一半,花坛处却隐约传来窸窣声。一袭锦衣华服的宋颐之摇头晃脑地爬起身来,从头顶到脚下沾满了草屑尘土,一边摇晃一边拂袖,狼狈得很。
他抬眸一看,见阮婉就在苑中。虽然身处狼狈,可他咧嘴便笑:“少卿少卿,我都从你家狗洞钻进来了,不生我气了好不好?”
邵文槿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致。
阮婉还未开口,宋颐之却见到了邵文槿,顿时委屈撇嘴,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少卿不见我,却在府里见文槿。少卿同文槿好就不同我好了。我不依!”
邵文槿脸都绿了。
江离只恨不得从狗洞里钻出去……
阮婉当即笑得前仰后合,邵文槿恼羞成怒,拂袖离去。
见到她笑,小傻子便也跟着笑起来,先前还是边哭边笑,笑着笑着,哭声就彻底隐去。
反正少卿不同他置气就比什么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