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李重俊目光闪烁,似乎总也无法停在一个地方,目光跳来跳去,又落到谢云流头上。他盯着谢云流看了好一会儿,谢云流站得笔直,目光平视,既不与他对视,却也不低下目光。
“好,确是好男儿!”终于,李重俊拍了一下马鞍,大声道,顺手从腰带上摘下一块小小的锦囊,向谢云流掷来,道,“赏你了!”
这锦囊扔得不重,眼看便要在谢云流面前两步处落地——这原是太子爷赏赐人的规矩,受赏之人弯腰捡赏赐之物,顺带就给太子跪下谢恩。谢云流脚在地下轻轻一踏,那锦囊还未落地就被一股劲风激起,弹跳到他手中。
谢云流腰也不弯,微微拱拱手,道:“举手之劳,无须太子赏赐。”
“给你就接着。你本事不小,到京里来吧,隔几日就是孤的寿辰,你可跟着来瞧瞧,”李重俊道,“有这玩意儿,你就有进宫的资格了。”
他不待谢云流再说什么,转身对李多祚道:“羽林大将军!”
“臣在。”
“你还在等什么?”李重俊脚下微微用力,坐骑开始慢慢向前。他高举右手,大喝道,“以此地为起点,十里之内,严加搜查!抓到刺客一名,军功三转,上首级一枚,军功一转!”
众千牛备身、千骑齐声道:“遵旨!”
“搜查刺客,非是搜查外域,此地乃长安地界!”李多祚须发皆张,厉声喝道,“有敢杀良冒功者,老夫必上奏天子,诛除九族!”
“遵命!”
李重俊对李多祚似乎也不敢多有放肆,重重地哼一声,打马便行。众千牛备身如众星捧月般紧紧围在他和李多祚周围,其余跪地的千骑慌忙上马,追赶而去。
转眼之间,挤得水泄不通的桥头便空了一大半,只有谢云流、李华婉、几名千骑和大部分的白头役留了下来。
李华婉注视着远去的洪流,良久良久,才缓缓吐了口气。
如果格车下到桥头的时间稍稍晚上半炷香的时间,就会和半个桥面一道上天了。如果谢云流不在此地,两名刺客一近格车,李华婉也是凶多吉少。这刺杀是冲着太子而来,太子爷心里清楚得很,可是他却对帮他承受了伤害甚至是性命之忧的李华婉,半句慰言都没有。李华婉面色如常,好像刚才遇险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
她转向谢云流,脸上已换回盈盈浅笑,道:“太子爷走啰。重茂在哪里?带我去见见他。”
谢云流性子极其自傲,即便面对国之储贰的太子,也不曾低头。李华婉这句话说得轻佻,直如指使下人一般,谢云流却偏偏呛不出声来,哽了一下,道:“他在前面的店中。”
留下来的千骑头领——窦约——大声呵斥道:“大胆!此代国公主,不得无礼!”
“窦约。”
“是,公主……”
“退下!”
窦约吓得躬身道:“是!”
李华婉走到谢云流面前,道:“劳烦谢仙师,带我去见见我那可怜没人疼的弟弟吧?”
谢云流拱手道:“不敢当。在下不过是纯阳宫中一弟子,不会念经,更不吃素,当不起仙师二字。”
李华婉背着手,边走边笑道:“你那一脚一踹,果然也不是吃素的,哈哈,真是精彩!”
谢云流不知不觉地和她并肩走起来,道:“那一脚,我也想不到,我也吃了一惊。但我门中规矩,不可杀生,我拼了命也不能让他死在我手里。说起来,那还真是惊险,若谢某因为救一个刺客,而让公主殿下受伤,真是罪莫大焉,回到宫中,师父一定会狠狠责罚我,唉。”
“不妨事,”李华婉无所谓地道,“天意如此,李华婉岂会死在这等宵小之手?”
忽然之间,谢云流觉得,穿着宫装、随意的挽着长发的公主,比之千军万马中铁甲铮铮的太子更为英武豪爽,霸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