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查德完全不明白。他只觉得全身兴奋得发烫。当天报纸印了目前黄金的市价是一盎司五百一十四元。他在邮件磅秤上量过,那些金币每个重达四点五盎司。以目前的市价算来,它们总价两万七千七百五十六元。再加上历史价值,他相信这数字不过是他可能卖到的四分之一而已。
“诺荷先生,你可以到这里来吗?现在?今晚?”
“不行,”诺荷说,“不行,我想我不能去,哈隆先生。我认为这是你和乔纳森两个人的事。”
“可是——”
“只要记住我的话。看在老天分上,千万要小心。”“喀嗒”一声,诺荷挂了电话。
半个钟头后,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书房,盯视着那台电脑。他摸着开关,但没有把它打开。诺荷第二次说起时,理查德听进去了。看在老天分上,千万要小心。是的。他务必要小心。一台可以有这种功能的机器——
一部机器怎么会有这种功能呢?
他完全没概念……但从另一方面说来,这能让他较容易接受这整件疯狂的事。他是个英文老师兼职作家,不是机械技师,而且他这辈子一向不了解任何机械运作:电唱机、汽油引擎、电话、电视或抽水马桶的设计。他的一生是一部了解操作程序而非原理的历史。这不只是程度上的差别吗?
他开了电脑。屏幕上出现同一排字:理查德叔叔,生日快乐!乔。他按下“执行”键,他侄儿的问候便消失了。
他突然想到:这台机器用不了多久的。他确信乔纳森去世前必定还在进行研究,以为自己还有时间;毕竟,理查德叔叔的生日是三个星期后的事情——
然而乔纳森的时间却用完了,因此这台惊人的电脑虽然明显可以在现实世界中插入新事物,或删除旧事物,但在用了几分钟后就会开始冒烟,发出电动火车变压器的烧焦味。乔纳森没有这个机会让它变得完美。他——
相信有足够的时间?
可是错了。全错了。理查德知道。乔纳森那沉静、谨慎的脸,在厚重镜片后方那双澄澈的眼眸……其中并不包括自信,不相信时间的慰藉。他下午怎么想他的?可悲而不幸,对了,“不幸”正是对乔纳森最好的形容。“不幸”清清楚楚地写在那孩子脸上,这让理查德有许多次想紧紧抱住他,告诉他快乐点,有时候这世上也会有快乐的结局,而且好人并不见得都不长命。
接着他又想到罗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的神奇八球摔向人行道。他听到塑胶碎裂声,看见八球的神奇液——其实不过是水——流过人行道。这幅影像和罗杰的旧货车混在一起。那辆货车侧身印有“哈隆批发送货”,冲过乡间某个碎石处处的断崖,正面摔落,发出轰然声响。他看见——虽然他并不想——贝琳达的脸只剩血和骨头。他看见乔纳森在车里全身燃烧,嚎叫不止,变得焦黑。
没有自信,没有希望。他常给人一种时间不够的感觉。而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那是什么意思?”理查德喃喃说着,望向空白的屏幕。
那个魔术八球会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等会儿再问一次”?“结果不明”?或者“必然如此”?
CPU的响声又开始变大,比下午时还快。他已能闻到乔纳森放在屏幕后机械里的电动火车变压器过热的气味。
神奇的梦幻机。
众神的电脑。
就是这东西吧?那就是乔纳森打算送给叔叔的生日礼物吗?太空时代的神灯或许愿泉?
他听到主屋的后门“砰”地打开,接着便传来塞兹和他的乐团团员的声音。他们的声音很大,很吵,想必不是喝了酒就是抽过大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