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戏 6

郁陵一走,他的那群妃嫔也都匆匆跟着离去,或有人宽慰持盈几句,也都因她的冷眼相对而悻悻作罢。

直到人群散尽,长生殿的大门再度被关上,吱呀的沉闷声响拖长,亦关住了门外雪地上的清暖阳光。持盈再度抬头的刹那,只能惊鸿一瞥地看到白雪上微光闪烁,星星点点,如西辞说的那般美丽,清如霜,干净得天地都自惭形秽。

石砖上的寒意透过薄薄的素衣侵蚀着膝盖,然而清寂的少女却始终保持着跪姿,一动不动。

那个让景妃等候了一生的男人,仅仅只是踏进了长生殿,只是踏进而已,连去看她一眼的勇气亦不曾有。

她曾居住着的宫殿,凄清冰凉到让他一刻都不想多留。煞气?持盈冷笑,如若真需要那座佛来压住母亲的怨恨之心,那又何必做这么多年的负心事?

持盈心气难平,合眸许久,才定下心神来,向立在身侧的挽碧道:“去收拾东西吧,明日我们恐是要离开这里了,凡事先做个准备也好。”

交代完之后,持盈起身,掀帘进了内殿,将西辞誊抄的所有经书都收进了包袱,自己的东西,也只收了一支景妃留下的白玉簪而已。

少女久久立在棺木之前,微弱的光线将她的影子投在地面上,模糊不清的侧影,斑驳陆离。然而一旁的挽碧却清楚地看到:她两颊静默流下的泪水打湿了手中握着的经卷,那空洞茫然的眼神,投注在母亲沉睡的容颜之上,素色的衣角被风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拂拍着,衬得整个人是那样地苍白而无力。

翌日傍晚。

持盈坐在朝外的窗边,遥遥望着染成紫红色的天,在连绵的宫墙尽头,折射在雪地上,闪出若有若无的微红光芒。

“切莫应承了他们什么。”

西辞的叮咛犹然在耳,却隐约让窗前的少女心底泛起无力与缠绕之感。皇命难违,即便抗拒,也不得不离开从小居住的长生殿,迁往宫外。

顾珂门生满天下,什么事都不消他说,自有人替他说;什么事也都往他肩上放,他也不愠不怒地全部收下。

郁陵曾赞他治内攘外,为盛世良臣。顾西辞则更因为有这样一位父亲而名闻天下。如此顾家,如此地位,把郁持盈丢在那样一个位置上,看来郁陵也颇费了番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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