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行(越南)(4)

爬山永远都是用缓慢堆积速度,每一次都只能照顾一步,每一步搭配着呼吸,一点一滴往前走,不知不觉也会走得很高很远。但行前缺乏锻炼的我,走到第二天二千五百公尺的时候,竟开始上吐下泻,攀升到二千八百公尺的营地,同伴们要继续前往顶峰,我决定待在山屋休息,与黑苗族的挑夫们作伴,等伙伴们攻顶下山。

躺在山屋里,骂自己逊,这样的高度根本不算什么。没有体力准备,旅程才第七天,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山上喝水都吐,吃了东西又马上腹泻,真是惨。有点后悔没有充分体训,也后悔爬山,但这一路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知道,才一出发就后悔也实在浇自己冷水,我只能祈求能好好照顾自己到下山。

当天晚上大伙儿都听到大通铺床板下有老鼠窜跑吱吱叫的声音,我们把所有食物都绑在木梁上。夜间下雨了,十度以下的低温感觉更冷了,半夜我又起床腹泻,穿着雨衣步出山屋在露天山中拉肚子,我心中默念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奶奶都保佑我不要一直拉下去了吧。显然没用,直到天亮前我又起来好几次,连老鼠都睡了我还醒着。

最后一天下山,我撑着两只黑苗族挑夫捡来的木杖,心里数着步数一、二、一、二,一步一步从二千八百公尺高度走回一千三百公尺。肚子空空,只能靠自己双腿的这几个小时,本来笑我是老太婆的年轻越南男生,沿路给我吃他带的葡萄糖粉,看我体力稍微好转又继续叫我老太婆。靠着之前登山经验残存的下山小技巧,安然地回到登山口。

上了小巴士后,心想一切都搞定了,想放松自己在山路上想睡一下,突然胃腹一阵酸,扯出前座背袋的大塑料袋(显然司机是有所准备的),义无反顾大吐特吐,全是黑色的水。想来是没有食物也没有胃液,只有胆汁和水了。奶奶一定会笑我,何苦呢。傻孩子。谁叫你不按照我走的路线走就好,爬什么第一高峰。

算命的都说属马的奶奶,是一头很会乱跑的马。当我为了工作、玩耍到处跑不回家的时候,一回到她身边,奶奶会捏我的手说:“你喔,是不是遗传到我很会乱跑?”

那口气又责备又疼爱又有对自己衰老的无奈,我一定会回:“哪有,我很乖,现在不就在家里。”现在奶奶已经不在,家里没有人开灯等门,我该跑远一点,跑累一点,顺便把老人家这一生没有玩够的都一起玩回本。而我也相信,这一路奶奶是陪着我的。

但才出门就虚脱,把整个人都掏空了,也是始料未及的。这也算是一种放空吗?大概身体需要适应行动的生活,因而作了剧烈的调适,把旧东西都排除了。

下山后,腹泻肚痛稍微减缓了。又跟着友人们在中越边界山区机游了数日,骑过了山区石头路,又推车上船渡河,一路风沙。几日下来,几乎都不吃油腻,还是有点虚弱。我算算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到奶奶的故事了。一行人回到老街,在路边饮料摊各自喝了冰绿豆沙,举杯告别,我背起背包独自过桥走进中国,也默默期盼一人旅行的开始,身体也要坚强起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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