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的孩子(4)

“你是阿涛的表哥?”

“是啊,我们见过面的,你还记不记得前年夏天、你们开庆功会,那天好多人都来了,我也来的啊,”阿七指头点在自己鼻子上,“我是负责往墙上挂彩带的,你那天穿了条红裙子……呃,你今天也穿的是红裙子哦……你穿红色还真挺好看!这件衣服怎么也得几十万韩币吧?”

庆功会……红裙子……,满地的啤酒瓶盖,挂了一整面墙的彩旗和飘带,还有当中那辆亮蓝色的摩托车,车座上放着一尊金光灿灿的奖杯——虽然是他们一群玩车人自己掏钱准备的,但这奖杯上倾注的心血和关注却是一点也不少……

一切都历历在目,她怎会不记得。

这个阿七,似乎一直是个混混,哪里有什么零散活儿就跟着去,不过后来她的生活里多了阿正,和这批人接触的就少了,所以她也记不太清, “阿七,你……”

林小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异国巧遇故人,原该高兴些,可惜她却笑不出来。

不过阿七倒是兴致勃勃的,一巴掌拍在林小西肩膀上,力气大的差点没把她拍下水道去,“今天可真是难得,想想咱们都快两年没见了,居然能在釜山遇到,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走走走,我请客,喝一杯去!好好聊聊!!”

“我……”

“走吧,”阿七扯着大嗓门,“琢磨什么呢!我瞧瞧啊……”他手搭凉棚,“前面那家看起来不错,地道的韩餐……”

等林小西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一家小小的餐馆里了,窗户上装饰着打了层层褶皱的蓝白色布幔,仙鹤腾飞的图案十分素雅,地上摆放着几张矮桌,客人只有一桌,两个老头穿着韩式大裤衩跪坐在蒲团上谈笑风生。

“想吃什么,随便点!”阿七指着他身后的墙,上面是密密麻麻的菜单。

林小西嘴角抽搐了下,“还是你来点吧。”

“啊哈,还不认得字吧?瞧我这猪脑子!”阿七猛拍自己脑门,冲着外间大喊了几声“A zhu ma”,一个满脸堆笑的大婶跑了过来,两人叽里咕噜一通说,大婶又乐颠颠的出去了。

韩餐里,总有那么几小碟菜是奉送的,阿七“啪”、“啪”打开两罐啤酒,一罐摆在林小西跟前,“先喝起来,我知道你酒量好,不过我现在也不赖,到了釜山后,有一阵天天喝的醉醺醺的……喝呀!”他抹了抹嘴,半罐已经下肚了。

林小西抿了一口,凉爽里带着淡淡的苦涩,是久违了的味道,从味蕾向全身蔓延,脑海里像是装进了一台放映机,被酒精启动了,慢慢的运转起来。

阿七夹了一蓬豆芽送进嘴里,摇头晃脑的感慨,“我是去年年初来的,那时候刚来想多存些钱,一分都不舍得花!韩国肉贵,平时除了鱼也不见啥别的荤腥,一看到饭馆里的烤牛肉就咽唾沫,想着等发工资了就一定好好吃上一顿,可真到发工资的那天吧,进了饭馆坐下来,刚点完烤牛肉就后悔了,那叫一个贵啊……你猜后面怎么着?”

“怎么了?”

阿七用筷子点点面前的小碟子,“我就把这几碟子全都吃了个精光,趁老板不注意,嘴巴一抹,跑了!”

“……”

“……没头没脑的拼命跑,就怕给人追上,等回过神来才发现嗓子眼都在冒烟,让泡菜给辣的!到了厂子里就直接去灌凉水,当晚就拉肚子了!”

“……”

“后来缓过劲儿了,又开始懊恼!早知道等烤牛肉上来吃完了再跑呢!”

阿七边笑边往嘴里丢了一条腌小鱼,“你听我说着……就跟说书似的吧?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都觉得好像在说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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