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7)

6

“今夜我们不回家”是电影《失乐园》中凛子第三次幽会久木时讲的。周小洁日记里这一句话,提示了齐彤。当时姐姐卧室里那台没有关电源的DVD里正放这个影碟,她想:世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她再一次看了这个电影,重温了电影里经典的台词:

凛子说:“7岁时,在莲花田里迷了路,日落了,心里很害怕。”

久木说:“9岁时,让爸爸给我买了一副拳击手套,我高兴得戴着它睡着了。”

凛子说:“38岁那年夏天,我遇到了你,我们相爱了。”

久木说:“50岁,第一次为女人着迷。”

凛子说:“38岁的冬天……和你永远在一起,永远……”

久木说:“永远……”

“死者相拥不能分开……”这句话是电影中男女主人公拥抱服毒自尽的具象描述,也是冷冰冰的法医鉴定。凛子绝笔信这样写道:

请原谅我们最后的任性,请将我们葬在一起,谨此为愿。

齐彤接到林兵的电话,他请她来照看姐姐几天,说单位有急事得出差几天。齐彤答应的同时,冷笑浮上了嘴角。

姐姐齐丹躺在那里,林兵走时,俯下身子贴了贴她的脸颊,说他两三天就会回来的。她的眼睛闭着,好像没醒来。

听着林兵下楼的脚步声走远,齐彤再也忍不住了,伏在姐姐身上哭了起来,她说:“姐姐,你是不是去过海南?林兵是不是喜欢吃阳春面?你看过《失乐园》吗?林兵是不是喜欢喝红酒?你上站台又回来了?你看见了什么……”

齐彤伏在齐丹身上,不停地问不停地哭泣。突然,她发现姐姐身体动了一下。她直起身子,她发现姐姐紧闭的双眼有两行泪水缓缓而出,接着她的嘴唇动了动。

姐姐看起来没有一点力气,她开口到:“齐彤,别哭。”这事太突然了,让齐彤一时还回不过神来。她紧紧地抓着姐姐的手,生怕一松手,姐姐又睡了过去……

齐丹似乎明白了她的心事,依然是柔弱的语气:“我醒来五天了,想睡着也好,就没说话……”

齐彤扶着她坐了起来,让她喝牛奶,让她吃苹果,她把看见的所有能吃的东西都端来给姐姐,包括一瓶腐乳……姐姐看着她,笑了,尽管那么无力,但是她笑了。

7

齐彤有那么多疑问,但是姐姐醒来之后,她却什么都不肯问了,她想那是姐姐的事情,她自己会处置的。

齐彤扶姐姐去洗澡。这时林兵打电话来了,说他已经到了机场。齐彤看了看姐姐,姐姐摇了摇手。于是齐彤对他说:“一路平安。”

洗了澡,齐彤帮姐姐梳头。她跟姐姐说:“漂亮姐姐。”

“你肯叫我姐姐了。”姐姐笑了说。

她们坐在家里,看着对方,眼圈又红了。后来,姐姐平静地告诉齐彤,她赶回来是为了救人的,她说那瓶红酒和《失乐园》了的那瓶一样,有毒,不过,那是她下的,她准备杀人。她觉得这件事天衣无缝,但上车那刻,她改变了主意。她赶在林兵之前回来,把那瓶酒倒掉,换上了一瓶新的,然后就在一楼的那间房里等待。她知道林兵开车去接周小洁。因为她看到林兵的手机短信,周小洁说想看《失乐园》,想睡她的床。

她悄悄地上楼,那里面有些声音,让她生气了,于是她跳了一下脚,门忽然打开,她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她说她不愿意醒来,她想看到他们的忏悔,事实上她也看到了……

齐丹一直没有问齐彤是怎么了解到那么多内情的,齐彤也没有说。她一直记得那张整齐的床单,上面有一块痕迹,并且那里有一丝浅红。其实,当她从周小洁那里讨到一个卫生巾时,她就有些明白了。那天是姐姐昏迷的第二十八天,一般来说,女人的月经周期也是二十八天……

她们坐在客厅里,随意地说话,还说到了小时候的事情,但是她们谁也没说明天的事、以后的事。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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