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相忆”作为一个茶楼的名字,有些悲伤,易平生在刚看见的时候感慨道:“真是个好名字啊,楼主一定是有故事的人。”
我瞥了他一眼,心想这进了平安镇的人,哪个是没点儿心酸没点儿故事的?可偏偏易平生不同,从我认识他起他就十分快乐,想必此人的过往也是一帆风顺无忧无虑。我也懒得跟他多说,遂将手中的见面礼塞到他手里,跨进了茶楼。
茶楼分两层,西边两间竹帘包厢,南边两张桌子,红木楼梯之上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步伐声不紧不慢,可见此人心态一定悠闲,竹青色的衣角被风吹起,在没有客人的茶楼里,这位肯定是老板了。细小的灰尘在阳光下跳跃得欢畅,那屋缝中漏出的光生生晃了我的神。他停了下楼的脚步,冲我笑了笑,温文尔雅:“在下华应言,以后还请许姑娘多关照。”
久违的称呼、熟悉的风度让我不禁想起了长安城,那个骨子里弥漫着贵族和奢侈气息的城。真奇怪,五年来从未怀念过的地方,在这个午后,我竟想起了两回。意外涌上的情绪让我看着对面这个男人时也有了“念屋及乌”的熟悉感,似曾当年长安城中,旧时相识……
正恍惚间,只见易平生毫不认生地上前,推开我与眼前这位华公子,作了个揖,随即左手拍了拍华应言的肩膀,右手竖着大拇指往后戳了戳道:“兄弟,我叫易平生,平安镇上的平安街一半都是我家的,以后有什么难事儿说一声,别客气!”以前不觉得,现下有华应言的风度一对比,易平生可谓“二”得惨不忍睹。
为了与他划清界限,我急忙从记忆深处翻出久未有过用武之地的礼仪,优雅地福了福身道:“小女子许一诺,经营对面的慈悲客栈。”
“二位,里面请。”华应言回了我一礼,风度翩然。
易平生将三天前的松饼往柜台上一丢,便匆匆往楼上去,脚步声咚咚咚响得透彻:“我看看你这修葺的是个什么风格……”
我和华应言面对面站着,秋后的下午,有风吹过,茶楼屋檐下的铜铃发出好听的响声。想想那份见面礼真是丢我的脸,于是我走上楼前,礼貌地说道:“我不如易公子细心,未曾准备见面礼,真是失礼。”
华应言轻笑道:“哦,不妨事,改日去姑娘的客栈里讨几杯酒喝,作为补偿吧?”这人讨酒喝也讨得挺讨喜,想我这慈悲客栈的“离人笑”美名如此远扬,连初到平安镇的这位公子都晓得,怎么不叫人欢喜?
一默从前说我最会出馊主意,而且意气用事,不懂得中庸之道,现如今看来的确是。
那张茶帖让我有了久违的熟悉感,“莫相忆”的布置格局也和长安城一流的茶社很有异曲同工之妙,这里带给我温暖,却不会触动伤心处,一切都是那么的刚刚好,所以这位老板的举手投足也让我觉得十分顺眼。而我遇到易平生的时候,正是低谷期,所以总看他不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