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般不是指向潘宏万,潘江着急与愧疚交织,更说不出话,手脚比画,像个哑巴。见到老潘,他总算挤出一句:“兄,你讲句话,你讲句话。”这一带人口头上都把“父亲”叫“兄”,有着把古语“长兄为父”反过来说的怪异。
女同学的母亲披头散发形神如鬼,她哪还顾得了形象,以凶厉的目光瞪着老潘,做好应变的准备,无论老潘说出什么话,立即把责任推到潘宏万身上,争取那份赔偿费。老潘的话还是慢悠悠地:“要真是我家那贼子做的事,五千就五千,赔。赔。”潘江眼睛发圆,他本想让能说会道的父亲说些挽回的话,他怎么一开口就应承了?女同学的母亲也语塞,她心中计划好万千话语,无论老潘什么道理,她都能立即驳回,唯独没料到老潘一句话就应承下来,反堵死了她的嘴,尴尬在那边。陈梅姑打破僵局:“你吃茶吃败了脑子了?赔五千?赔五千给她?去哪儿要那么多钱?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病死我好了,让我生着受苦,让我去哪儿找钱赔?谁知道是不是她女儿见到我家宏万有钱大方,想办法骗宏万的呢?裤子还是她先脱的吧!赔钱?赔什么钱?死都不赔!要我的命去好了。”她的哭闹,引得围观的人更多。
老潘怒瞪陈梅姑,她还要说什么,潘江已经塞住她的嘴,她挣扎两下表示一下反抗,不再吭声。老潘手一招:“先进来喝口水,慢慢商量,小孩子不识事,难道我们大人也神经病一样闹得人人都知?给多嘴的人传去了,对你女儿也不好,这又不是多光荣的事,先进来,慢慢讲。”女同学的母亲犹豫一会儿,跟着进去了。
围观者见热闹没了,眉飞色舞嘀咕着,散开了……
后来关于怎么解决这件事的传言,老潘自己就在茶馆听过六个不同的版本。在茶客津津乐道之时,他随时有拍桌站起说出真相的冲动,一想到这样的事只会越描越黑,他本人说话,便是误导的假话,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套自以为是的真实,就任由人家乱传。其实老潘只是让那女人坐下平平气,让她把情况从头到尾再叙一遍,他慢声慢气地商量:“能不能少点?五千……这个数,也太大了!”老潘的和气早把那女人的气消了大半,她只好不断回想女儿浑圆的肚子,好让自己的心能继续狠着,她说:“四千五,四千五,最少的数了,给不了,我就去打官司,告他强奸。”陈梅姑脸色刷白,手靠着墙壁才没倒。老潘若无其事:“就四千五,马上给你。”他回房把存折给潘江,潘江翻开一看:“兄,数不够。”老潘说:“有多少领多少,不齐的你去找黑手爹,说我找他借的。”潘江把厚厚一扎钱递过去时,陈梅姑把头扭一边。那女人手抖了抖:“其实,两个小孩都有错,我也不想……”老潘摇手:“小孩不懂事,事这样就这样了,不要为难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