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江两个儿子都在镇中学读书，这两个连放屁都是膻味的小子都是自诩天才的家伙。老潘封刀后引为自豪的有两件事，一件是他杀羊的手艺，另一件就是他有两个慧冠小镇的孙子。老潘很自得他给两个孙子取的名字：潘宏万、潘宏亿。万和亿都是大数字，老潘看来，大的，就是好的，大羊不就比羊羔值钱？两个孙子读书也颇为争气，为老潘增添了极大面子。那一年，镇上的一帮杀猪佬开风气之先，集合了一帮镇上的退休的知名老师，在小镇新街租了几间房，开办了全县第一个私立学校，名叫“瑞溪新街私立小学”，开始招生授课。其时私立学校还是新鲜事物，多数家长还在心存疑虑，老潘却一拍手，把潘宏亿从瑞溪镇中心小学转到了新街私立小学，成了那学校的第一届学生。初时，潘宏亿成绩惊人，在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中屡次获奖，使得私立小学的名气迅速超过中心小学，一批成绩优异的学生蜂拥到私立小学就读。升得快掉得也重，小学毕业考试中，新街私立小学一败涂地，没有人上省重点，县重点倒是上了三个，却还不及中心小学的零头，一直成绩优异的潘宏亿只上了镇中学。潘宏亿读初一那年，潘宏万到县中学读高中。那些年正逢啤酒机、麻将九、金钱葫芦之类的赌博盛行，潘宏亿很快地在这股风气中寻找到课本外的乐趣，集结了一帮镇上的混混，成为一方小祸害。和别人在茶馆里说起孙子的事，老潘后悔又痛心：“别提那放尿不上壁的贼子。他要是羊，我就一刀把他放血了。”外人见他用“放尿不上壁”形容潘宏亿没出息，也附和着叫：“可惜！可惜！”嘴角却掩不住窃喜。老潘聊以自慰的是，还好潘宏万倒在学校很老实，成绩不高，却也在中上。
潘江嘴巴如石头，话没两句顺，哪里管得了潘宏亿？潘江的老婆陈梅姑倒是个横扫整条街的厉害角色，得了个外号叫“扫街路的”，近两年身体急剧败坏，大小病患不断，中药从没断过，她对整条街的宣战也放弃了。她曾有极大的精力管教小儿子，但潘宏亿继承了她的伶俐口齿，她说一句，收到的回复有二十句，句句刁钻难懂，直抵事情死结，每每引得她咳嗽不止胸口闷疼，她多次在床头对潘江说：“那个死路头的，不会有一天被人打死在路头吧？我都病得要死了，他还气我。你说说他啊，说不过，你就打，我不心疼的，再这样，我会气死。”潘江嘿嘿一笑，没多话。她胸口的闷疼又渐渐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