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墨》第五部分 B(3)

坐下后,江家春介绍说:“这是报社的樱子记者,想写一部有关木月文的传记,为了作品的翔实准确,想跟您了解一下当年侵华日军在乌江的情况。您老能谈一谈吗?”

木小文笑笑,立刻吩咐送茶的年轻女子:“去找一下我们家人写的那本《木月文》,老爷子所有的资料都在那上面了。”

不一会儿,女子将一本封面发黄的书递给了木小文,木小文翻了一下,又递给了江家春说:“把这本书送给记者吧,这书是我们家人写的,老爷子很多事情都写在了上面,要我讲我也讲不清楚了,毕竟年代久远了。”木小文说罢打了个哈欠。

江家春接过书转手就递给了田中樱子。

你笑笑,用流利的中文说了声“谢谢!”

木小文忽然问:“关于我父亲,你想了解一些什么呢?”

你微笑着说:“我想了解当年日军在乌江的情况。”说着,悄悄打开录音笔。

“这我倒可以讲一点。”木小文沉吟了一会儿说:“日寇攻打邺市期间,周边的城镇全被飞机轰炸了。记得那是1937年12月上旬,我们几个孩子正在草堂读书,忽听头顶上有飞机轰鸣,正惊异间,飞机突然发出怪叫,接着轰轰隆隆几声巨响,丢下了炸弹,爆炸声近得好像就在我家后院的果园里。同时飞机上还用机枪往下扫射。我们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争场面,当时父亲不在家,到镇上去了。我和家人吓得钻进了桌子底下。母亲听到炸弹声,不顾一切冲出后门,向山上的草堂跑,一口气跑到了山顶,跑进草堂一看,见我和弟弟钻在桌子底下,母亲一下子扑在我们身上,护住我们。半小时后,父亲神色慌张地回来,全家人又惊又喜,母亲急问乌江镇情况,父亲说乌江完了,房倒屋塌,尸横遍野。又说‘我命不该死,飞机丢第一颗炸弹时,我正在朋友家里,一听轰炸声,急忙往回跑,才跑出百十步远,后面房子炸倒了。再跑,机枪、炸弹就像跟在后面追着,我无处躲藏,就一头扎进棉花行中,这时忽然从房顶上穿入一颗大炸弹下来,离我只有一丈多远。心想这下完了,眼睛一闭,等死!结果炸弹没有炸,我神思恍惚又往家里跑,现在能活着回来真是万幸!’”

木小文停住话,脸上是一副被回忆牵出的痛苦表情。

你的表情也尴尬起来,半晌不知道说什么。

江家春见状,急忙打破尴尬说:“您老接着说吧,这位记者准备写书,采访的资料越多越好。”

木小文老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父亲个性淡泊,最喜欢和一些诗画界朋友以及一些朴实的老农在一起闲谈,最怕和一些恶势力中的人物接触和周旋。但这些人又全都不能得罪,稍一不慎,就要惹来杀身之祸。那是1944夏天吧,从邺市来了一些日本宪兵队和不少汉奸便衣队。黎明前,突然把我们家和全村包围起来,将我们全家人和村里人赶到村口集中,其中几个鬼子和汉奸单独把父亲拖到旁边二十几米外,用手枪顶住父亲。我们吓得魂不附体,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才知道,日本宪兵队得到消息,一个地位较高的游击队长转移到乌江一带活动,他们得到的情报是,这个人当夜在我们家,他们是来捉他的。未捉到他,就用枪逼向父亲,要父亲讲出他的下落。这个游击队长昨夜确实来过,但下半夜就走了。那时游击队行踪不定,一夜能换几个地方,父亲哪能知道他们的行踪?就是知道也不能说呀。宪兵队盘问不出结果,就把母亲、我和弟弟抓起来关到炮楼作人质。我胆子大,混乱中偷跑掉了。宪兵队限父亲三日内交出游击队长,否则枪杀母子二人。母亲和弟弟被关到鬼子碉堡旁的一间小房子里,里面阴暗潮湿,蚊虫又多,母子两人闷得喘不过气来。父亲急得发呆,经各方人士出力帮忙,费了很多周折,最后画了一幅画送到日本宪兵队,才把母亲和弟弟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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