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印度北部和西北部,在森林较为稀疏、冰川间距较近的地方,丛林不时中断,露出巨大的荒漠。在那里,总体概念极少出自本能,显得更为抽象,因而更加质朴。希腊人实际上就是从那里进入印度的。不久,罗马人、拜占庭人、波斯人都从它的历史深处提出对亚述、迦勒底,可能还有对埃及的回忆。与波斯的影响同时进入印度的是唯灵论的信徒伊斯兰教。伊斯兰教不爱形象,蔑视偶像,最后,经过里斯本和威尼斯,西方进入了哥特时期和文艺复兴。印度是一块凹地,盛满了如此多的激奋和热情,以至于在几个世纪中,它迫使伊斯兰教接受其才华,在清真寺的墙壁上装饰生动的花纹、莲花、开花的藤萝、人像和妖像。第一批雕刻家仓促模仿希腊风格,学得很快,忘得也快。
印度构思的作品有一种令人担忧的典雅,它是未来报复的前奏,在这种报复中感性很难有立足之地。印度在某些时刻被如此多的典雅和理性所诱惑,以至于它们侵入了艺术为感性所保留的广阔的领域:在嘴部游移的微笑中,有被抑制的火焰、陶醉、苦修,还有削瘦的肉体。在西方,所有卫城建筑都有支撑着它们那金光四射的门楣的纯洁石柱,这种结构被印度北方以传教的热情所引进,后来传到南方,直至淹没在石柱所组成的浩瀚无边、生机勃勃的石林里。印度吸收一切,改造一切,在它的骚动的力量的潮水中,一切都被淹没。伟大的文明潮流席卷印度,播下古代城市死亡后留下的荒原和树林。但这一切无关宏旨。在印度,时间和人都无足轻重、微不足道。每时每刻,印度自身都在发生演变。印度之魂如同大海,永远在固定的海岸间骚动。在任何时候,都不能说,种族的兴起、鼎盛和衰落有一定之规。民族的核心形成于深凹处,至于其他部分不是流动的、滚烫的,就是坚硬的和冰冷的。印度是一个谜。其存在变化无常,不可捉摸,它既无起源又无终结,既无规律又无目的。这是一个与万物相混杂,然而却是唯一的沉溺于永不枯竭的迷醉中的民族。
在印度北方艺术中,人们能够找到地中海文明的痕迹:从迦勒底文明和埃及文明到欧洲封建文明和新的异教文明。但是,就那种高贵的、较为抽象的艺术而言,其核心仍然属于印度本身。这种情况如同南方的达罗毗荼艺术必然具有印度灵魂一样如出一辙。从德干高原到喜马拉雅山脉,沿途矗立的佛塔体态浑圆。在中部印度,佛塔呈曲线状,虽然佛塔仍然像虎皮一样有斑纹,但是塔身的装饰较少,而且几乎没有雕刻。在恒河河谷,由于吸收了波斯建筑的圆顶设计,曲线弯曲变得更为明显,穹顶由多层石板砌成,具有圆顶的形象,酷似由柔弱的廊柱支撑的圆亭。赤露的圆顶有的呈半球形或卵形;有的鼓肚、矮胖或凸突,呈多边形或圆形,形同清真寺的圆顶;有的则镂空雕刻,如达罗毗荼的塔形,上部像戴着头帕。总之,圆顶像是巨大而肥厚的多节块根,仿佛充满着海绵状的物质,这就是印度的感性梦寐以求的形态。印度这块土地是古建筑的废墟之地。印度应在公元前1000年或更早些时候便已不见其古代建筑的踪迹。那些呈葱头状的圆顶建筑、神庙或陵墓本应密如森林。《罗摩衍那》经常有“宫殿的脊顶雪白,如漫卷的白云起伏”的表述。印度人对这些建筑如此怀念,时至今日,他们还在修建诸如此类的建筑形式。
《罗摩衍那》年代不详,印度国家博物馆